【小说连载】左耳(终结版)(3)

天,真的是夏米米。

我在她身边坐下,问她:“几个小时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

她抓抓她的头发说:“你是问这个吗?”

“不。”我说,“我问你为啥哭那么厉害?”

“我伤心。”

“为啥伤心呢?”

“说不清。”

“呵呵。”我揉揉她乱七八糟的头发说,“你把自己搞得这么乱七八糟,是不是怕被谁认出来啊?”

她推开我,突然咆哮:“你老实交待,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你告诉我的啊。”我说。

“不可能!”

“不骗你。”

“你骗人,你这个骗子。”她说,“说吧,你这么处心积虑,到底有何居心!”

“这还用说,想追求你呗。”我说。

“许阿姨,我告诉你,我对你这种花花公子型的最没有兴趣,没出息,没志气,没智商,没文化,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洗洗睡吧!”

她不知道在哪儿受了委屈,一口气尽撒在我这个送上门的冤大头身上。我叹口气说:“难道我跑这么远的路,就是来听你骂我吗?”

她盯着我看,我也不服输地盯着她看,对视战役再度开始。

她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大滴大滴的,冲散了她绿色的眼影,让她的脸上显得更加的乱七八糟。天,她竟然涂绿色的眼影。

我心疼地拥她入怀。

她任我抱着,没有推开我。我们怀着各自的心事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像过去了很久的时间,她的电话响了,她当机立断地关掉了它。

“干嘛不接?”我问她,“是男朋友的电话吗?”

她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柔声说:“我的男朋友不是你吗?”

我真有点受不了她了。

“你都抱过我了。”她说,“你还想抵赖!”

“那我还想吻你怎么办?”我说。

“那就吻呗。”她把眼睛闭起来,唇嘟着,头仰得高高的,面对我。

我却不敢了。

见我老半天没动静,她把眼睛睁开来,用她最擅长的讥讽的语句对我说:“别跟我来这套欲擒故纵的游戏,我告诉你,我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耍的!”

“还不知道到底谁耍谁呢!”

天地良心,我这句话可真是真心话。

她得意了,扑哧地笑。

我放开她,皱皱眉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这样子很难看?”

“知道。”她说,“我故意的。”

“到底有何心事,让你这样子折磨自己?”我点了一根烟,指着桌上的几个啤酒瓶问道。

“你把烟灭了。”她命令我。

我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表示对她命令的蔑视。

她委屈地说:“我有哮喘病,不能闻烟味。”说罢,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虽然不知道真假,我还是赶紧绅士地灭了烟头。

“谢谢。”她捂着胸口,正儿八经地说。

这样的女孩,在我生活的历程中,好像很熟悉,却又好像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我感觉我开始被她吸引,这种吸引是可怕的,毫无依据却又活灵活现的。我伸手想把她的假发套拿下来,她有些惊慌地护住了它。

“那么,”我说,“咱们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聊天吧。”

“哪里?”她问我。

“随便你挑。”我说。

“你到底是谁?”她眯起眼睛来,探询地看着我。

“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我说,“你别忘了,我已经是你男朋友了。”

她说:“我怀疑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那是林妹妹,不是我。”

“你还有点小幽默。”

“那是。”

“许阿姨?”

“许弋!戈壁滩的戈字少一撇。”

她转了转眼珠,又吐出一句让我差点晕过去的话:“可是,戈壁滩的戈字怎么写?”

原来当红歌手都是这么没文化的!我拿过她的小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那个字,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希望她能明白,能记得。写完后我问她:“晓得了?”

她甩甩手说:“笨蛋,你以为我真不会写吗?是不是人家说什么你都信?还是长得帅的人智商都有点问题?”

我搂紧了她的腰,威胁她说:“你再说一句我不爱听的话试一试?”

“你写字很难看。”她不知死活地说。

我当机立断地吻到了她的唇上。她并没有躲,冰冷的唇,带有淡淡的啤酒味。很多天后我才知道,那是夏米米同学的初吻,但她表现得可圈可点,令我这个情场老手无论何时何地想起来都无比汗颜。

但这个吻对我而言,的确是计划之外的,它产生的“心动效应”,也完全是我计划之外的。一切结束后,我感觉自己有些傻乎乎,她反倒头脑清晰,轻喘着气问我:“戈壁滩,你老实坦白,你这一辈子到底抱过多少女孩,吻过多少女孩?”

“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

“我信。”她说,“我第一眼见你,就看出来你不是好人。”

“那你还跟我混?”

“我怕谁呀。”她说,“其实我什么也不怕的。”

我做状要揍她,她却不躲,乖巧地躲到我怀里来。我的心忽然变得软极了,停止一切非分之想好好地抱着她。

她嘻嘻地笑:“戈壁滩,你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是吧。”

“那就是神仙喽。”

“……是……吧。”

“那你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说说看。”

“我想在这地球上消失三天。”

7

我做了一件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在和当红歌手夏米米同学认识的第一天,和她“私奔”了。

我没来得及通知蒋皎。当然事实上,我也不想通知蒋皎。我们坐的是半夜的火车,夏米米戴着墨镜和她的绿色假发套和我坐一起上了一节软卧车厢,车厢里还有两个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她拍拍车厢里的小茶几,像个黑社会一样乱喊乱叫:“买票买票,看一眼一千块!”

这招挺管用,虽然人家当她神经病。但也不敢再轻易看她。我们也落得个清闲。一路上,她话不多,在上铺睡觉,或是拿了IPod长时间地听。我把耳塞从她耳朵里拿出来,问她说:“有夏米米的歌吗,给我听听看?”

她干脆利落地说:“没有!”然后背转身对着我,酷得一塌糊涂。

我还没听过她的歌,不过她红是确实的,火车上随便一张报纸的娱乐版翻开来,就有她的新闻,夏米米喜欢睡懒觉,喜欢穿某牌子的服装,准备出演某某电视剧等等等等。但我依然感觉,报上说的那个她,和我眼前的这个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仿佛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有很多的东西只是幻像而已。

火车开往北方,经过的都是一些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城市。天快亮的时候,夏米米睡着了,我睡不着,趁着列车员不注意,我跑到过道上去抽烟,一面抽我一面进行着一些哲理性的思索。比如:人的一生,总有几天是要生活在童话里的。再比如:爱情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没有道理。再再比如:跟自由自在相比,钱算是什么狗屁东西呢!就在我将这些个思考进行到登峰造极的时候,听到过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调过头去看,看到夏米米,她的假发套去掉了,顶着乱乱的短发,穿了车上提供的白色拖鞋,正埋着头往前冲。

“干嘛?”我问她。

她见到我,一把抱住我:“我以为你下车了!”

“怎么会?”我拍拍她的背,“再去睡会儿。”

“不睡了。”她说,“我要看着你。”

“你放心。”我安慰她,“我不是那样的人,说好陪你三天,不会反悔的。”

“我怎么知道。”她又开始不讲道理,“我们又不熟!”

我都懒得跟她理论。

她看着车窗外,天已经蒙蒙亮,树木,房屋,山水开始渐渐显出轮廓。她忽然就兴奋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原来火车是这样子的,我原来以为卧铺就只能躺,不能坐呢。”

“你别告诉我这是你第一次坐火车!”

她看我一眼说:“很奇怪吗?像我这样的人物,当然是坐飞机飞来飞去的。”

臭屁之极!

她朝我笑,无比甜美的笑容,极富杀伤力。我伸出手掌捂住她的眼睛,她的嘴角继续上扬,我真想吻她,不顾一切。原来这才是爱情,原来我曾经爱过的那些,都统统不作数。

“戈壁滩。”她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看情况吧,”我说,“觉得哪儿有意思,咱们就去哪儿!”

“真酷。”她说,“像做梦。”

我拿开我的手掌,她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我一时弄不清,是我圆了她的梦,还是她圆了我的梦。或许,我们都有这样的一个梦,就等待这样的一天来共同完成它。

火车继续往前开。我和夏米米在车上又呆了大半天,她吃不惯车上的快餐,一面吃一面皱眉,碍于她的公众形像,我又不敢带她去餐车。黄昏的时候,我们在途中的一个小站下了车。

那是一个小城,以前从没听说过,看上去很旧。但建筑有些自己的特色。往东去十几公里,就是海。夏米米除去了那些夸张的装饰,并不担心被人认出。我们打车,去了海边一个最好的宾馆。我的身份证还在蒋皎那里,夏米米掏出她的来,我们订了房。

宾馆四星级,是新装修的,还散着一股浓烈的装修味,我把窗户打开,空气好了许多,北方的夏天有很大的风,温度尚可。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看上去很暧昧。

“你在想什么呢?”夏米米问我,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疲倦。

我摸着下巴问她:“你说呢?”

“下流!”她骂我。

我哭笑不得,跑到饮水机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兴许心里有鬼的缘故,刚喝下第一口就被呛得不行。夏米米一点也不同情我,她在靠墙的那张床上坐下,把她的小包往旁边一甩,大声说:“事到如今,你搞清我是谁了吗?”

“当红歌手夏米米。”

“哦。”她说,“还行。没出什么大错。”

我坐到她身边去,问她:“你有十八岁吗?”

她嗲声嗲气地答:“没有,小女子年方十六。”

我拿出她的身份证看,她已经年过十九,但真的看不出。身份证上的相片很不像她,看上去呆头呆脑,她过来抢,我不肯给,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看上去非常痛苦,脸色苍白。我连忙给她水喝,再给她拍背,她摇摇头,指着包要我给她拿药,我好不容易把她的药瓶子翻出来,手忙脚乱的,药倒得一床都是。她捡了两颗,就着水喝了,靠在床上闭上眼睛,脸色总算是慢慢地缓了过来。

“你没事吧?”我凑近了问。

“你不要碰我。”夏米米气若游丝却还忍不住威胁我,“我要是死在这间屋子里,你就得去坐牢!”

我吓得嘴角丝丝丝,问她:“你演出的时候犯病怎么办?”

她说:“演出前会很注意,一般不会。”

“你这样出走,一定会有人找你吧?比如你的经纪人什么的。”

“当然。”夏米米说,“让她找去吧,我反正手机关机。对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关机,专心陪我呢!”

正说着呢,我的电话就响了,是小凡。我没接,当着夏米米的面把手机给关了。

夏米米靠在床上朝我招招手,我走过去。她问我:“谁给你打电话呢,你女朋友吗?”

我笑:“我的女朋友不是你吗?”

“哦。”她说。

“别乱想了。”我说,“我们叫点吃的来房间,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

“我现在还不饿。”她说,“也不累,我想去看海。”

“现在?”

“现在。”她说,“你不觉得男人应该迁就女人吗?”

“这个不用你教。”我说,“我只是不知道,晚上的海有什么好看的。”

但我还是陪她去到海边,只用步行五分钟左右,我们就到了一片沙滩。北方的海和南方的海有很大的不同,就是在夜里,也有一种勃勃的生机。夏米米做了个天下最老土的动作,把手臂举起来,脸向上,深呼吸。

我笑话她。

她跟着我追,我往前跑。她跌倒了,我又回去扶她。潮来潮往,海水一波又一波,那一刻我有在做梦的感觉,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做咬自己手指头的蠢动作。

夏米米心情好像不错,她开始在唱歌,是我没听过的一首歌:“秋天的海不知道,夏天过去了,弄潮的人啊他不会再来,不会再来……”

感觉她还是童声,把一首忧伤的歌唱得那么透明,好听。

我们在海边坐下,我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问她:“冷不冷?”她却靠在我怀里,对我说:“弋壁滩,你可以再吻我一下吗?”

“如果你保证不踹我的话。”

“我不会的呢。”她说。

我捧起她的脸,专心地吻她。她呼吸急促,心跳声一里外都听得见。一切结束后我很想跟她说一声我爱你,但我觉得那样实在是有些肉麻。我把这三个字在心里反复了好几次,出来后变成了另外一句话:“你饿了吗?”

“不。”她说,“有个传说你听过吗?”

“什么?”

“如果一个女孩在海边被一个男孩吻过了,那么,她丢一把沙到海水里,就可以实现一个心愿哦。”

这是什么扯淡传说!

不过我并没有揭穿她,而是故作天真地说:“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试试。”她说完,抓起一把沙,站起身来,扔向远方的海。然后转回头来,对着我俏皮地一伸舌头。

“许什么愿呢?”我问她。

她当然不肯说,而是说:“困了呢。”

“那就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去睡吧。”我说。

“你可以抱着我睡吗?”她轻声问。

“哦,好。”

她提醒我:“只是抱着而已哦。”

“哦,好。”

那天晚上,她温柔地靠进我的怀里,和我相拥而眠。我内心里的一池春水被她彻底搅混,不过我还是提醒自己慢慢来,慢慢来。对付一个有着哮喘病的当红女歌手,我知道,我必须得慢慢来。

夏米米从我怀里抬起头来,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戈壁滩你知道吗,你长得真帅,帅得真让人受不了。”

说完,她把眼睛闭上,装睡着了。在火车上,我差不多是一小时都没睡着,所以其实我也困极了,我抱着夏米米,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却吃惊地发现,夏米米不见了。

和夏米米一同不见的,是我钱包里的三千多块钱现金!

真是见了鬼了!

我疑心自己在做梦,手指却无意中碰到床上的一粒药丸。我把它拿到手里研究了半天,确定那个叫夏米米的死丫头确实存在过。

居然敢又这样耍我!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找回来!

8

我没有找回夏米米。

事实是:她真的不见了。

还有一个更要命的事实就是:我发现自己很担心她。并且,很想她。

蒋皎给我的现金都被夏米米偷走了,好在父亲在我卡上打了一些钱,我用它们买火车票坐火车回到了北京。一路上,我都神游太虚,一颗心仿佛被谁偷走,整个人空空荡荡。小凡来车站接我,她好心提醒我:“你要小心,雅希姐暴怒中。”

我先发飙:“她暴怒关我什么事!”

小凡不敢再吱声,我让司机把空调开到最大,坐在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蒋皎家。我下车进屋,小凡和司机并没有跟着进来。蒋皎坐在沙发上,她微笑着问我说:“许帅,这两天你去哪里了?”

“玩去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她努力维持着她的脾气问我:“是跟一个姓夏的人去哪里玩了吧?”

“谁姓夏?”

“你是否觉得自己过分?”

“是吗?”我答非所问。

“晚上我有演出,你去看吗?”

“不。”

我知道她在尽力的忍,说真的,我以为她会赶我走。但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温和地说:“那好吧,你看上去很累,去休息一会儿。想吃什么告诉钟点工。”

“好的。”我说。说完,我上楼,进了客房。门一关上我就开始打夏米米的电话,她的电话终于开机了,但是接电话的是一中年男人,他很明确地告诉我我打错了,当我打到第五次的时候他开始骂:“我不认得什么夏米米,你怎么不干脆打这个电话找本拉登?”

靠!

我只好求助小凡。

小凡说:“难道你真成了夏米米的FANS?”

“差不多吧。”我说。

小凡说,“今晚皎姐在工体有演出,是台演唱会,听说夏米米也去。”

我谢过小凡,打开门跑到楼下,蒋皎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听到我的脚步,她睁开眼问:“不是说要休息的吗?”

“你几点演出?”我问她。

“晚上八点。不过我呆会儿就要走了,要化妆,还有彩排。”

“我陪你去吧。”我说。

“一分钟九个主意!”她虽然骂我,但看上去还是很有些高兴。我当然也很高兴,唯一烦恼的人是小凡,她在车上拿忧心忡忡的眼神偷偷地看我,我朝她挤挤眼,她的样子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昏过去。

之前是记者招待会,我知道夏米米有参加,但我没有记者证,不能进去,只好在后台傻傻地等。

一小时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再次见到夏米米。她穿得夸张,墨镜,戴一顶白色的帽子,经纪人,保安,陪着她招摇过市。

我,蒋皎,小凡,和她们一行人面对面。

她看我一眼,面无表情,好像从来就不认得我,然后很快被人拉走。

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大声喊她:“夏米米!”

她没有听见,去到她专属的化妆间,关上了门。

蒋皎说:“怎么你认得她?”

“电视上见过。”我说。

她嘲笑我:“别把我当傻子。”

我不理她,跟到那间化妆间,在蒋皎吃惊的眼神里大力地拍门,很快有人过来开,是她的经纪人,用冷冷的语气对我说:“现在不接受采访。”

“我不访她。”我说,“我只是找她还钱。”

“你是谁?”她问我。

“告诉她,我是许弋。”

“你稍等。”她说。

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又打开了。我以为会是夏米米本人,结果还是那个经纪人,用更冷的语气对我说:“对不起,夏小姐说不认识你。”

我警告她:“如果她不还钱,如果你还敢关门,我就一直敲,敲到全世界的记者都来为止。”

“请便。”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恐吓,又把门关上了。

我抬腿就要踢门,有人上来拉住我:“许帅,你适可而止,好吗?”

是小凡。

“不要管我!”我觉得胸闷气闷,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爆发。

“雅希姐已经气走了,你再闹就很难收场了。”小凡哄我说,“他们会叫保安,直接把你从这里哄出去。我看你还是走吧,你有什么话,我想办法替你去跟夏米米说。”

“那好。”我说,“你让她别躲着我,不然我什么事都做得出!”

“好的好的。”小凡说,“包在我身上。”

我正准备走,门却忽然开了,夏米米的经纪人叫我说:“许先生,请留步。”

我转头。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微笑,她对我说:“夏小姐请你进来。”

我冲小凡挤挤眼,进了夏米米的化妆间。她的妆只化到一半,但已经看上去老气了许多。我走到她身边,她把周围的人都打发出去,从镜子里看着我,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气说:“说吧,我欠你多少钱?”

“您看着给吧。”我气不打一处来。

她皱着眉:“我为什么欠你钱?”

“你从我钱包里偷的。”

“在哪里?什么时候?”

尽管知道她在玩把戏,我依然维持着我的耐性回答她的白痴问题:“前天晚上,准确地说,是前天半夜,你在宾馆偷走了我钱包里的钱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夏小姐的记性未免也有点太差了吧?”

她拍拍她的额头说:“是,我最近得了健忘症,你还能提醒我一下,是在哪一家宾馆吗?”

我一把把她从座位上拎起来:“夏米米,你再玩我就灭了你!”

她并不挣脱,而是用那双该死的大眼睛盯着我,又是那种该死的无辜表情,我情不自禁地俯身吻她,她咬我的舌头,用力的,我疼得松开她,叫起来。

她理理衣服,退后两步:“你姓许?”

我摸摸嘴角,喘气。

她的语气却奇怪地温柔下来:“能告诉我吗,你在哪里见过我,求你了。”

我说出那个城市的名字。她做出费力思考的样子,让我真的相信她浑身毛病。除了那该死的气喘,还真的有什么更该死的健忘症!

“对不起。”她拉开包,拿出钱包来,把里面的现金悉数取出来,递到我面前说:“够不够还你?”

我挥手过去,钱全部散落到地上。

夏米米弯下腰去捡,我也弯下腰,我的手触到她的手,她飞快地收回,我又飞快地拉住了它,低声说:“夏米米,我真的很想你。”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然后我听到她说:“我们另约时间,好吗?你看,我马上要演出… …”

“好的。”我说,“可是,我该到哪里找你?”

“三天内,我一定联系你。”

我警告她说:“不许再骗我!”

她微笑,然后问我一个让我极度抓狂的问题:“你叫什么来着?”

“许弋。”我说,“弋壁滩的弋少一撇。”

“噢。”她答,“这名字不错。”

“你会写戈壁滩的戈字吗?”我故意问她。

“当然。”她咧开嘴笑起来,调皮的样子又回来了。

“下次别这么化妆。”我说,“真难看。”

她朝我挥挥手:“你出去吧,我时间不多了。”

那晚我坐在嘉宾席,第一次听到夏米米的歌声。她的歌迷来了许多,气势上大大超过了蒋皎等人,他们高声叫喊着她的名字,让全场沸腾。而夏米米的歌声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小小的身材,唱到高处,嗓子竟然是那么的游刃有余。那晚,夏米米唱了三首歌,最后一首我最喜欢,也应该是她的成名曲,叫《无罪》。

我坐得离演出台很近,她笑起来的时候,真是特别特别的美,让我恨不得冲上台去拥抱她。我发现我的心奇怪地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这是一种我已经遗忘很久的感觉,我以为再也不会重拾的感觉。我在那样的感觉里痛下一个决心,不管夏米米这朵花有多么神秘,我也要让她怒放,怒放,再怒放,永不凋零。

9

我和夏米米的事终于被蒋皎知道了。

那天的演唱会结束,刚回到家里,她就似审犯人一样地问我:“你们怎么认识的,都做过些什么?”

“你能想到的都做过了。”

她纵声大笑:“许帅果然是许帅,泡起妞来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雷厉风行。”

“谢谢夸奖。”

蒋皎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我劝你最好问清楚点,看她是否愿意养你。”

“这个你放心,我会养她。”我说,“虽然多的是贱人愿意贴上来养我。”

她纵声大笑,终于发飙,指着大门对我说:“你给我滚!”

“求之不得。”我说完,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蒋皎看着我,咬牙切齿地说:“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对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要负责任!”

我知道我不能离开北京,我要等夏米米的电话,这一面,我是一定要跟她见的。虽然我心里非常清楚,等待着我的,并不是理想中的结局。

皇天不负有心人,两天后,我终于等搅讼拿酌椎牡缁埃液退嘣荚谝估锸愕陌氲嚎Х取N也畈欢嗍桥茏湃ゴ虺档模椅曳⑾郑揖谷挥行┙粽拧?/p>

她定的位子,是包厢。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似保镖。

其实无需这么隆重,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她?

我没理他们,径自推开门进去,然后把门关上,反锁。夏米米坐在那里,低着头。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她抬眼看我一下,然后猛地扑到我怀里来,抱住我紧紧不放。

我也紧紧抱住她,那一瞬间我明白自己的需要。千难万难,千山万水,我知道我自己再也不会放手!绝不!!

“许阿姨,”她怯怯地说,“我老骗你,还偷你的钱,你不恨我吗?”

“不,”我用发誓一样的语气答她:“我爱你。”

“是因为我是明星吗?”

“不。”

“那如果我以后再也不唱歌了,你还会做我的男朋友吗?”

“会。”

“那你以后要是发现我继续骗你……”

“好啦,”我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的小脸对着我,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不要再问这些没完没了的愚蠢的问题了,好吗?”

她很乖地答:“嗯哪。”

“笑一下。”我哄她。

她乖乖地笑起来。那笑容,真的,让我用全世界去换我都愿意。

我的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是永远不识相的小凡。我关掉了它。夏米米用一种委屈的眼光看着我,小心地说:“你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女朋友,比如,蒋雅希什么的……”

“不要乱讲,我跟她是同班同学而已。”

“你是香港人?”夏米米评价我说,“可是一点儿也不像,你的普通话很地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门口有人看着吗?”夏米米朝门外努努嘴,轻声问。

“至少我来的时候是的。”我说。

“他们很快要带我回去,不许我熬夜。最近有很多通告……”

“到底谁管着你?”我问她。

“很多人。”她眼光黯淡地说,“你们看到的都是我光彩夺目的一面,不会相信可能我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只是别人手中的一个牵线木偶。”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我说。

“你能养活我吗?”她很认真地问我,“我要看病,要吃药,我需要用很多很多的钱,你可不可以?”

“给我一些时间。”我说,“一定可以。”

頂一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