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诚为缓和气氛,说道∶“今儿个咱哥儿们特地为子寿过生辰,不议朝政,不论时事,只谈谈风花雪月,不也挺好?”此话一出,好友们皆表同意。
但严浚就是对萧诚不满∶“国事、家事、天下事,焉有自外之理?达人以四海为务,朝官以百姓为心;宰相为国家股肱,我劝子寿为国锄奸铲恶,有何不对?就你这种媚俗佞上的损友,我窃为子寿感到痛心疾首!”
“你!”萧诚怒目相向道∶“好你个严挺之!我百般容忍,你还--”
“算是给我面子,别吵了!”见二人僵持不下,张九龄又得苦口婆心劝解。
那晚,等众人离去后,张九龄对严浚说道∶“挺之,李哥奴任职礼部多年,深承圣恩,我欲引你辅政,同列相位,足下宜造门拜访,往谒李林甫,方为上策。”
严浚非但没同意,反而拒人于千里之外∶“徒具官衔,就算当宰相,又有何义?”
张九龄道∶“我知你素来负才使气,鄙陋李林甫的作为行止,凡三年,非公事不私造其门。然而,挺之你才略器识不下诸公,却因耻近权贵,为人所恶,不登台辅,养疾宫僚,不也是一事无成?”
严浚豪迈地大笑道∶“子寿啊,你把我严挺之看得忒也低了!虽富贵在天,穷达有命,我拒相位不见李林甫,坐是不得相,亦申明个人心志罢了。管仲谕以编栈,曲直不相函,足证大丈夫立身处世,刚毅不屈,为所当为;这无能宰相一职,我不当也罢!”
“挺之,你--”
严浚旋即又道∶“子寿兄,我的事你毋须操心,倒是那个萧诚,虚伪狡诈,巧言令色,你得离他远点儿,最好与那种官僚绝交为妙。”
张九龄眼下虽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却颇觉不悦。
过了几天,张九龄邀约神童李泌博羿;李泌七岁知为文,能言佛、道、孔子之学,博涉经史,精究易象,善属文,尤工于诗,以王佐自负。中人相答难禁中,他尤所爱,知心之余,常引至卧内深谈。
这天下午,这二人一老一少在张府内斗围棋,李泌年龄虽小,不但在棋艺上优于张九龄,棋赛经验也很丰富,这一比斗,只见盘面上张九龄用的白子愈来愈少,李泌的黑子有如狂风扫落叶,所向披靡,杀得白子仅存无几,没多久,张九龄便弃势投降了。
“长源,你这盘棋下得好哇!”张九龄对李泌的棋艺赞不绝口,“我一介大人,就从未赢过你,真不愧是棋圣!”
李泌微笑道∶“下棋之道,就‘方圆动静’四字要诀;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张叔叔,你今天动静失所,方圆乱序,是有心事吧?”
“没错。”张九龄回想起与严浚的一席话,挺之恶萧诚佞,劝他谢绝萧诚。可是……
他不觉自言自语道∶“严浚个性刚烈、做人太过苦劲苛刻,然而萧诚待人接物,得当圆融,性情软美可喜。”他左思右想,为难好半晌,才终于有了定论。
“好!来人,即刻去请萧先生到我府上一聚!”
张九龄方命左右下人召萧诚来访,李泌在旁边,遽然道∶“张叔叔,您出身布衣,以儒教为本,以直道事君,而能升官至宰相。所谓‘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这严浚光是‘直’一项,便已闻名朝野,虽少‘谅’,倒还算是‘多闻’;至于说那萧诚,‘友便辟、友便佞、友善柔’,这三损皆符合,您却反倒喜软美者么?”
张九龄闻言一惊,旋即改容谢之,因而称呼李泌为“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