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愛我一分鐘?

她給人的感覺就是以堅強兩個字來形容。

不論多大的困難和痛苦,她彷彿都可以用一個很甜很甜的笑容,和睜著一雙沒憂愁的眼睛來帶過。這才是我注意到她的地方。

那個時代,以好的高中來說,男女合校真的好少,男生女生也鮮少真的敢正大光明的說說笑笑。要知道,快樂的背後,可能潛藏著多大的危機。

隻好人手一本書,裝著自己最大的興趣便是手上那本厚厚重重的英文課本。

期末考時,她坐在我隔壁,傳來了一陣陣屬於女生專有微微的香氣。我轉過頭著她。似乎她有察覺到我的注視,擡頭對我微微一笑。「同學,有事嗎﹖」我被她問的有點不好意思,趕緊低下頭猛讀下堂課要考的科目,也一邊輕斥著自己好像存著不良的想法。

不曉得是上天故意要懲罰我不良的想法,還是怎麼的,考卷一發下來,我的腦筋突然一片空白,不論我怎麼努力的回想,卻一個字都想不起來。勉勉強強的寫了幾個字,卻隻是一張空白的考卷填上幾個不起眼的字。

「咳!」

聽到身旁的人在咳嗽,轉頭一看,她把考卷的答案轉向我這一邊,眼睛看向老師的方向,手指一直在考卷上敲著。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意思是要我抄﹖還是,故意告訴我她會寫﹖這兩種都不無可能。等她轉頭回來,還看我愣著的時候,表情隻變了一秒,從鉛筆盒裡拿了一個東西出來,一個小橡皮擦,低頭寫了幾個字,快速的丟給我。我還是愣在那兒。

看了橡皮擦的字。『你到底要寫不要﹖』這…………擺明是要幫我作弊。

我很心虛。明明沒什麼人在看,大家都隻注視著自己的考試卷,我卻怎麼都覺得大家的眼光都注視著我。匆匆忙忙的抄了好幾題,腦筋中的記憶,是在我踏出教室門口後自動浮上的。

她拿著一本厚厚的書坐在門口正讀著,擡起頭看見我從裡面走出來,她對我的笑容,讓我感受到她的善意。直到多年以後,我才明白我完全誤會了她幫我作弊的目的。

「多…謝…」我口吃的講出了進高中二年以來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隻揮揮手,繼續唸她的書。

這便是我對她的第一次的深刻印象。

學期開始,抽座位時,我和她竟成了隔鄰,她那個淡淡的香氣又圍繞在我的感知神經周圍,也刺激我的中樞神經。

漸漸的瞭解她。她功課很好的原因,是因為她下課以後也沒有事情可以做,家裡管的嚴,一下課就得回家,不得停留,家裡沒有雜書,唯一有的,是一本又一本由她父親購買來給她看的厚厚重重的參考書。雖然在那個年代有電視的家庭不算普遍,但,其實有的已經不少了。沒有雜書的環境,逼著她閒著沒事便是看那一本又一本的參考書。

她第一次看我拿武俠小說在看的時候,彷彿看到什麼外星來的書籍似的。「你那是什麼書﹖」不太懂的表情。

「這是武俠小說,懂嗎﹖」

她搖搖頭。「對不起,我從小到大不是看課本,就是看參考書,唯一的樂趣,是將課本從頭到尾都背起來。」

天啊!她確定她是活生生的人嘛﹖

「妳想不想看﹖」

她搖頭。「不行,我爸爸不容許這個東西生存在我家。」

「這樣好了,我一天帶來借妳看十頁,好不好﹖」

她還是笑著拒絕。但是,我知道,她有心動。

隔一天,我依舊在下課時分,拿起武俠小說努力看著,她依舊睜著不解的眼睛看著我。「這麼好看﹖」

我微笑了。「這樣好了,我借妳看第一集,看五頁就好,如果不想看,可以馬上還給我。」

她遲疑了。點頭,伸手接過去。一開始,本來以為她可能很快就還給我了,倒是出忽意料的,她看的很認真,看了都不隻十頁。

聽到鐘聲,才擡起頭,皺著眉:「怎麼辦,我好像墮落了﹖怎麼辦﹖」

我失笑。這………墮落二字,用的有點奇怪。

她點頭。「對啊!我爸爸說這些都是會腐壞人心的東西,會讓人墮落的東西。」

雖然不懂她爸爸的苦心,但,也隻能安慰她。「不會不會啦!一天才看十頁,不會墮落啦!」

可是,從那天以後,她也沒再跟我借過那本書,也未曾再對我微微的一笑,我真的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作錯了什麼。可是,在大家面前,基於校規,也基於在一個算是公眾場合的份上,我也不便說什麼。

很快的,畢業、聯考、放榜一連串的接踵而來,也讓我稍稍忘卻那個閃著光芒的眼睛。

再見到她的時候,是我大二那年寒假。

大學生活二年,有如脫了韁的野馬,套一句話,『有說不出的快活』。

縱然功課壓力重,但,脫離了那種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高三生涯,也真的可以說是痛不欲生的生活,自然,在大學的日子,是更加的愉快。什麼聯誼啊~烤肉啊~社團啊~我都是盡我所能的參加。反正,有沒有收獲,都是出來玩嘛!

但是,眼見好友都已成雙成對,我卻還是孤家寡人時,有時難免看著鏡子問自己,我真的長得這麼難看嗎﹖想當然,這個鏡子不會跟我說話。搖著頭嘆氣。

「培恩,外找。」宿舍門口有人在大聲叫著。

我嘆口氣,上網上到一半被人找出去,服儀不整,但想想,下午四點,誰會在這個時刻找我,八成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於是便穿著拖鞋往外跑。

不耐煩的口氣,我想,看到我的表情的人都知道。

「什麼事﹖」看到來人的時候,我的口氣變弱了。

是她,是那個在高中最後一年讓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那個女孩。

「你是王培恩﹖」她猶疑。

「對對對。」

也顧不得身上穿著像睡衣般的T恤和短褲,還有腳上那一雙二十元的拖鞋,站在門口便跟她聊上。

「你好,我是學生會的文宣部組長,可否請你撥個時間我們做個訪談。」

我不確定她是否記得我。記得這個曾經害她差點墮落的人。

我點點頭。「好,相請不如偶遇,就現在吧!走~」

她面有難色。「可不可以請你換套衣服﹖」

本來還覺得自己的穿著沒什麼不妥,聽她一講,看了自己的穿著,羞紅著臉(怪了,我是男的ㄟ~還羞紅臉),跑回宿舍房間換了衣服才跑出來。

「妳是不是叫施敏敏﹖」為了確定,我跟她走在椰林大道時,我忍不住問了她的名字。

果真,看到她驚訝的表情。「你怎麼知道﹖」

「我們高中同班。」

看她想了好久好久。

「妳記得那個借妳武俠小說,害妳差點墮落的人嗎﹖」

她搖搖頭。「我沒有那個記憶ㄟ。」

莫非那件事情在她的心中沒有留下任何一點點的回憶﹖我暗自思忖。還是我不值得人家記憶﹖這還是一個讓我會感傷的想法。

「不好意思,我在考上大學的時候,曾經出過車禍,所以有些記憶記不起來,」她笑得有點靦腆。「你記得我﹖」

何止記得﹖簡直是…

「當然,我對我每個同學都記得很熟。」這是謊話,上個禮拜在校園逛著,突然有人來拍我的肩膀,說是我高二的死黨,在跟他像很熟似的打完招呼之後,卻足足想了好幾天最後是翻了畢業紀念冊後才想起他的身份。

她還是那個笑容。

我沒有問出口的是為什麼她可以參加這些活動,以前曾經聽說她的家教很嚴的,但,這所學校是規定都要住校的,而她怎麼可以…

後來熟了之後,從跟她同寢的一個女孩子,也是她的表妹口中才得知,她爸爸在那一場車禍中去世,而她交由她媽媽扶養,但她媽媽沒有付出什麼關懷,一天到晚隻希望她不要阻止了她自己的社交生活,所以打聽到這個學校規定住校,強迫她來唸。

更何況,施敏敏對自己以前的生活並無什麼記憶,所以,一切也有一點點隨遇而安的感覺。

一半同情,另一半也因為以前的感覺殘存,同學約什麼活動,我必定開口問她,她一開始拒絕,後來也開始慢慢的活潑起來,坐在我那台破破的小綿羊上,倒也是玩過不少地方。

「我這樣每天跟你在一起,會不會擔誤你追美眉的時間﹖」

哇咧~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可能有點晚了。

「有啊!別人一看到我,就幫我貼上『是施敏敏專有』的標籤,誰敢動我。」

我半真半假的說,試探她的反應。

她沒說什麼。

但從那次以後,不論我再約她去任何地方,她都不願意了。

暑假過後,就聽她表妹口中聽到她跟她們班上的一個男同學走得很近。

「何謂走得很近﹖」我那時還很白癡的問了一句。

她表妹隻說了一句。「反正她現在很幸福。」

我不懂她的意思。

我對敏敏的心意,她表妹難道一點點都不懂嗎﹖

好朋友都糗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朋友跟別人跑了,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算不算男子漢啊﹖更過份的,說懷疑我的性別。我不是沒有反應,是我猜測敏敏的心意。

半夜輾轉反側,苦思到的結論便是敏敏不曾喜歡我。如果她喜歡我,在我跟她講那句話之後應該要有反應,而不是那樣避我如蛇蠍,一付要把我讓給別人的樣子。可是,我真的難忘她眼中閃過的光芒。她那個天真無邪的表情。

天啊~為何要這麼懲罰我﹖但,畢竟再大的創傷都有沉寂下來的時候,一年後,畢業了,在選擇繼續深造或服國民兵役的選擇下,我選擇了當兵。

在服役期間,我寫了一張聖誕卡給她。等了好久好久,幾乎我都要放棄的同時,才等到她的回音。娟秀的字跡,印在淺藍色的信封上,還寄著一隻很可愛的小鴨。

就在這麼一來一回,說著沒什麼痛癢的信函中,我渡過了很苦的二年服役生活。退役之後,家裏希望我能繼續唸書,家裏也沒什麼經濟壓力,母親是讓我自己好好考慮,我自己倒是希望可以在台灣好好的找個工作,再慢慢的準備考試。或許上天在關上我對她感情的那扇窗時,在另一個地方開了一扇屬於我的窗。面試後主管很滿意我的筆試成績,錄用了我。

工作上也得心應手,唯一缺的,便是身旁的伴吧!

同事還有朋友都拚命的介紹了不少女孩子給我。

有的時候,看上眼的是因為她有一隻像敏敏的眼睛,但,第二次約會時,才看清楚了也不是很像,便沒有第三次的約會,也因為這樣,被同事貼上一個『孤僻』的標籤。

一直都有收到她的信件,隻是很少,過年、生日、聖誕節,除了這三個節日肯定都有收到她的卡片以外,其他的信件也就很久很久才有一封。

隱隱約約的…心中有一絲絲的聲音,催促著我約她出來。

我嘗試著打著她留給我的電話。

電話接通,我吞了口口水。「施敏敏嗎﹖」我真的好緊張,當年進這個公司的口試還沒這麼緊張過。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是。」

「我是王培恩。」為了怕她忘了,還特別又加了一句:「我是妳高中同學。」

「我知道…」她那清脆的聲音一點都沒有改變。

我那個如死海的心卻有一點點又活了過來。

「可以約妳嗎﹖」

又是一陣沉默。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看看妳,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趕忙解釋。

「我知道,明天晚上六點,好嗎﹖」

我當然快點答應。我還巴不得現在就見面。

我在看見她的那一刻,眼淚差點掉下來。我們幾年沒見﹖我也數不出來。她變了,瘦削、蒼白、沒有生氣、眼睛中不再帶有任何的光芒。

「敏敏,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辦法問她別的,因為我看到她的樣子,隻想去關心她。

看她坐了下來,慢慢的說著我們分別後的事。

她母親的公司倒了,她母親也跟男人跑了,把她一個人丟下來,沒有留任何一個字,雖然她的親戚收容她,但是,她卻也從此一厥不振…因為…

她講到這兒,突然痛哭了起來,沒有辦法再繼續講了。

我在剎那之間,好像也明白她經歷了什麼。

她離開我的原因,是因為…

「妳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也沒有用,我怎麼說﹖」她嗚咽。

我忍不住擁抱著她。「妳為什麼不肯讓我跟妳承受這一切﹖為什麼﹖」我有點激動。

「你不會接受這樣的我的。」她不帶任何希望的說。

「有誰能夠接受這樣的我﹖我看了足足二年的精神科醫師,拚命的問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誰能告訴我﹖」她掙脫我的擁抱。

「你現在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想走,就走吧!」

她倔強的表情,看在我心裏,多心疼。但我怕她推開我。

我的一點點遲疑,她卻彷彿又受到傷害,回頭跑開了。我愣了大約十秒,才起步追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打她給我的電話號碼,變成了空號。照著她給我的地址找去時,早已是人去樓空。我找她找的快要發狂。當我挫敗的承認自己找不到她的時候,很恨造物弄人!

我淋了雨,在大雨中痛哭失聲…

女生不想连累男生吧~ 真难为了他

引用第1楼小宇寶貝于2007-09-05 02:13 AM发表的 :
女生不想连累男生吧~ 真难为了他

错~!!!我很明白那个女生想什么~她跟本没爱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