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炸弹...是神是鬼?诡异莫名的故事...(建议看了《语言》后才看这个)

第二十一章 蛋包飯

「我還有一件事沒說,」我插嘴道,「我剛剛騎車下山
買東西時,發現連山下的便利商店裡的店員,還有裡面的
顧客,也全都昏倒在地上,而且,也是全部失禁!」

「這…簡直不可思議,那些患者的叫聲連山下都聽
得到,而且還被震昏到失禁,這…」老楊也開始不解了。

「…」

此時,車裡開始出現長達五分鐘的靜默。

沒有開口卻好像蘊藏巨大聲音的瘋子…一聽到我說
話就發狂似地暴射出凌厲的巨響…那些癲狂巨響還有
顏色…那些巨響席捲了我們,並帶給我們摧人心神的恐懼
…那些巨響甚至震昏了山下的居民,但我們的耳朵卻都
沒有事 ?..柯老師凌空旋轉,並吸走大家的恐怖感…
我大叫了驚天動地的一聲,切斷那些瘋子的鬼叫…我看
到小韓厲鬼的模樣,但是她現在又好端端的吃著零食…

這些怪事雪球般滾在一起,滾成一個超級大謎團。

「楊教授,我們現在要往哪裡去 ?」小韓打破了沉默。

「嗯,要去我住的地方,今晚,以及以後,你們全都
住我那邊吧。」老楊說。

「你家裡還有誰 ?」我問。

「沒有人了,自從我的精神開始不正常以後,我就跟
我老婆溝通不良,前一個月她就搬走了,我想,她大概搬
去跟兒子一起住了吧。」

老楊說完,神情落寞,連我看了也不禁同情他幾分鐘。

柯老師看著窗外,一語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許在想他的女朋友吧 !

老師的求救信裡,傾訴了無法跟最愛的人分享愛意的痛苦
,現在,他一定很想念他的女朋友。

「老師,你的女朋友呢?」我小心翼翼地問。

「小釧嗎 ? 不知道。」柯老師依舊看著車窗外,繼續道:
「我真的不知道…有一天她在小吃店裡跟我講了一會兒話,
就哭著走了,我不知道我究竟說了什麼…真的不知道,從那
天以後,小釧就沒找過我,就這樣消失了。」

此時,我看見柯老師流著眼淚,一串一串,從他茫然的
眼中滴落。

「我知道,這個小釧,應該不是五年前我辛苦追求的小釧
,但是,這有什麼分別呢 ? 在這裡…在這裡,這個小釧還是一
樣深愛著我,一樣喜歡跟我躺在清大的湖畔,一模一樣緊緊
相擁的甜蜜,一模一樣依戀的眼神,一模一樣的…一模一樣…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柯宇恆到哪裡去了,但是,我很樂意
代替他照顧我心愛的小釧,本來,我以為,只要還有小釧,我就
…現在,小釧走了,我…我好孤單」

柯老師悲傷地痛哭,沒有保留地痛哭。

看到一向堅強的柯老師,這樣無助地哭泣,我的心,悶悶的
好難受。

車子停了。

沒有人發問。

老楊摘下了眼鏡。

我不忍心看老楊,我知道他也一定很難過。

「我們會康復的,一定…」老楊靜靜地說。

「嗯,我們一定會離開這裡的。」我搖下了車窗,看著滿天星斗
,彷彿聞到在幾萬光年外,媽媽在廚房煮飯的香味。

從小,媽媽就跟爸爸離婚,一個人撫養我長大,已經夠辛苦
了,我又常常做出莫名其妙的舉動,讓媽媽操心…老是擔憂地
帶我去看醫生的媽媽,這時一定焦急地等我回家…等我回家吃晚飯
…但是,現在,我的家不知道在銀河的哪一端?

好想吃一口媽媽煮的蛋包飯…

我的視線逐漸模糊,滿天星星…也迷濛起來。

彼此懷著重重心事的四人,在小小的車上,卻擁有全世界最
遙遠的距離。

在這樣一個初夏星空下,老楊吐出的煙圈,小韓的無語,柯老
師無助的悲鳴,我遠方的慈母,各自訴說孤獨的滋味。

到底,這樣的折磨,還要持續多久 ?

如果我死了,我的靈魂,會回到故鄉的土地嗎 ?

會回到媽媽的身邊嗎 ?

還是留在這裡不知所謂的天堂,接受無盡的扭曲 ?

我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

第二十二章 紙條

那個夜晚,我們就在老楊郊區的家裡過夜。

老楊家裡收拾的很整潔,沒有太多的擺飾,倒是有兩個滿滿
的書櫃,頗有讀書人的架勢,不過這麼多書也只是擺好看的,他現
在一定看不懂。

接著,大家輪流進浴室洗掉一身的屎尿味,簡單地盥洗後,老楊
便帶我們上樓挑寢室,小韓挑了老楊大兒子以前的舊房,我跟柯老師
則一起擠老楊小兒子的房間。

但是,今天的經歷實在太難以想像了,我跟柯老師翻來覆去
都睡不著覺,今天找到了幾個同伴,著實興奮了許久,加上一閉
上眼睛,就看見那些瘋子吼叫的樣子,心裡就更不平靜了。

柯老師索性在床上翻起觔斗來,看來祂對今天凌空旋轉的表現
還無法忘情,不過,祂一次也沒能成功。

老師在那裡翻觔斗,我更不用睡了,於是,我們乾脆決定下樓
東摸摸、西看看。

樓下的燈光仍未熄滅。

老楊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本相片簿。

「在看什麼?」柯老師問。

「這是三年前,在我大兒子結婚的喜宴上拍的,你看,旁邊這個
是我的小兒子,一個月前也結婚了。」老楊說。

「一個月前?那時你不是已經…」我湊過去看相片。

「沒錯,那時我已經變成現在這樣,所以—那一場婚禮,因為我
的家長致詞搞砸了一切。」老楊嘆了一口氣,闔上了相片簿,又說:
「從那一天起,我和我太太就一直吵架,吵些什麼,我也不清楚。」

噢!那一定是一段超級糟糕的致詞。

這時,小韓也下樓了。

「我聽到樓下有聲音,知道你們在聊天,恰巧,我也睡不著…」
小韓揉揉眼睛。

「過來一起聊天吧!」老楊招呼著。

「不急,我去給你們燒壺茶。」小韓軟軟的笑著,拿起桌上的茶
壺,轉身進了廚房,不久,小韓便隨著茶香四溢的烏龍茶出來。

「對不起,我今天太激動,罵妳三八婆,妳不要掛在心上。」
柯老師說。

「不會啦,要不是你,我現在還在…」小韓頓時羞紅了臉。

好美,真的好美…

這個時候我終於知道我外號的由來了。

「對了,我在小吃店裡聽到----妳是—對不起,我直說好了,妳不是
偷渡來賣春的嗎?那應該受到嚴密的監視才對,為什麼能順利逃出來跟
我們會合呢?」柯老師說。

「我自己也覺得挺幸運,那張報紙上的廣告,正好是一位客人付
給我的<錢>,我看了簡直獲得了重生,當晚,我同那個皮條大哥說了
一會子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走了,也沒人追上來,我也不知道我
說了什麼,自己也挺想知道呢。」小韓一邊幫我們倒茶,一邊笑著說。

「真是幸運。」我看著眼前冒著熱器的烏龍茶。

「能碰上你們,才是幸運呢!」小韓笑著,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一時之間,笑聲,烏龍茶的熱氣,小韓的笑臉,讓大家都忘了幾
個小時前在車上的孤獨。

「還有一點也很慶幸,小柯在新竹車站貼的A4紙條,要不是它,
我真不知道我該在哪裡下車呢。」老楊說。

「紙條?什麼紙條?」柯老師疑惑地說。

「就是您貼在月台站名看板得那張紙條啊,我也是看了那張紙條才
下車的。」我說,小韓親手泡的茶果然好喝,之前把她看成那麼恐怖,
我真是白爛!

「我沒有貼什麼紙條啊!」柯老師認真地說。

不是柯老師貼的,也不是我或老楊貼的,那…是小韓?

「但是也不可能是小韓貼的啊,她最後一個到的…」老楊也皺起
眉頭。

「嗯,不是我,我也是看到那張紙條才下車的。」小韓說。

「等等,是什麼紙條?」柯老師問。

於是,我把那張紙條的內容說了一遍,但是柯老師還是否認是他
寫的。

第二十三章 排除

在這裡的四個人,都沒有貼那張紙條,那麼,貼紙條的人在哪裡呢?

照理,那一個人現在應該跟我們坐在客廳裡,一起泡茶聊天啊!好不
容易有了同病相憐的夥伴,怎麼會不來聚聚呢?

「會不會,是我們太早離開小吃店的關係?」我問。

「不可能,要是你們都看過那張紙條,就表示那一個人最早來到新竹,
而且,紙條上正確描述了小吃店的位置,表示他還到過小吃店…既然到
過了,又回到火車站留下紙條告知遠來的同伴,他一定會立刻到小吃店裡
等候的!」柯老師斬釘截鐵地說。

「但事實上,的確有一個人,不在我們之中的一個人,貼了這張紙條,
而且,最嚴重的是,我們的旅程漏掉了他。」老楊說。

好慘!那一個人,現在一定還在孤獨地面對扭曲吧!況且,知道有同
伴卻又不小心被排除在外,那種感受一定更嘔了。

「我們一定要找到他。」柯老師捏著拳頭,又道:「要不然他實在太可
憐了。」

「這是一定的,而且這一次,我們要找出更多的夥伴!」老楊說。

「有道理呦,我想,會看到小柯登的報紙廣告,本來就是可遇不可求,
我也是因為那個客人才看到的,平常,報紙寫得一塌糊塗,誰會想去
翻翻?我想,上次一定還有很多同伴,沒有看到柯老師的求救信。」
小韓說。

「所以,這次我們要連登幾天的報紙,第一,也許還有許許多多
的難友沒有注意到上次的求救信,連續刊登可以增加他們不小心接觸
的機會,第二,上次留下紙條給我們的難友,也一定每天瘋狂地翻報
紙猛瞧吧,至少一定能找到他。」老楊興高采烈道。

「不過,我們也要注意這幾天的報紙,說不定那個倒楣的朋友,會
模仿我的做法,想依樣畫葫蘆地找到我們。」柯老師附和著。

「嗯,還有,小柯的做法很高明,一次刊出上萬字的廣告,只要
稍微翻一下報紙,在奇怪的符號堆裡,這萬字求救信就很顯眼,不難
發現,所以,我們這次也要一次刊出兩個版面,不過萬字就不必了,
只需斗大地寫<求救>兩字,旁邊再附上我這裡的地圖,跟一些簡單的
說明即可,這樣連續幾天的刊,一定會有找到新的同伴!」老楊眉飛
色舞地說。

「就這麼辦,不過,這樣會花很多錢,雖然留著那些廢物也沒用。」
柯老師笑著,繼續道:「想到我先前跟報社的廣告承包商亂七八糟地
談話,還硬塞一大張他們眼中的塗鴉,加上許多肢體語言,才終於把它
刊登出來!現在想起來真是好笑…」

「可是,老楊你的錢夠嗎?」我想那麼大的版面,加上連續刊登幾
天,費用一定很龐大吧。

「應該沒問題,雖然什麼是錢,我到現在也搞不清楚,但是用信用
卡的話就沒問題了…我估計,我的戶頭裡還有個三、四百萬吧。」
老楊說。

「真有錢,那我們明天就去刊吧。」柯老師說。

「好,我去拿紙筆。」老楊說。

過了幾分鐘,老楊拿起毛筆,在一張四開圖畫紙上,滄勁地寫了
「求救」兩個大字,端詳了一會,看來頗覺滿意。

「這樣是不行的。」柯老師又說:「寫得太藝術了,怕其難友乍看
之下,還以為是奇怪的符號。」

說著說著,柯老師逕自拿起一枝毛筆,有條有理地一筆一劃,
勾出「求救」兩個整齊的大字,隨意看了一下,說:「寫得不好,但
這樣比較清楚。」

「好吧,也許你是對的。」老楊收拾了筆墨。

之後,四個人都沒有回房間睡,仍在客廳裡圍著聊天。

也許是怕寂寞,也許是他鄉遇故知的歡喜,也許,是更怕一覺醒來,
身旁的新朋友,又會說起自己聽不懂的語言。

第二十四章 老獅子

捧著小韓泡的熱茶,似乎已融化各自的心防,於是,就好像癌症
末期的病人彼此加油打氣一樣,四個人輪流訴說自己的故事。

老楊是個標準的「社會順境者」,建中,台大,出國留學,美國
心理學博士,德國社會學博士,回國時一堆大學教職等著他挑選,
後來他便一直在台大教書,前幾年還當過心理系系主任,兩個兒子也
分別出國留學,沒什麼值得操心的,多年隨意投資的幾張股票,也穩
定地成長。快退休的他,一直盤算著跟結髮多年的老婆,到法國的小
鄉村度過餘生。

老楊的上半生可說是十分幸運。

現在,他在兒子的結婚典禮上說錯了話,兒子不鳥他了,老婆也
跑了,就算搭了飛機,也不知道會降落在哪一個烽火連天的小國,更
別提法國了。

老楊說完,摘下了眼鏡,小小的眼睛,花白的頭髮,與濃密的大
鬍子,像一個睿智的大哲人,也像一頭蒼老的獅子。

最像一頭飽經尿道炎之苦、充滿哲思的老獅子。

換小韓了。

小韓的故事,有如四流劇作家在馬桶上所寫的八點檔苦情連續劇。

小韓是大陸福州人,從小家境雖然清苦,但是父母還是希望她能
多受點教育,將來能藉此擺脫貧窮,所以全力支持小韓一路念到了大學
,但是好景不長,在她快要畢業時,一個遠房親戚欠下鉅款跑人,但
當初父親卻因為好心,做了那親戚的保人,所以一下子突然背負的龐然
重債,壓得家裡經濟喘不透氣,她很怕父母親會因此承受不了走上絕路,
只好尋求管道偷渡來台灣掏金。

很聳的劇情吧,但是這故事就在我身邊發生,它的悲哀是真實的,
小韓也是真實的,我心裡的皺紋也是真實的。

現在,小韓沒能順利偷渡到台灣,卻自動向魔界報到,但是更令
她心急的是,不知道福州老家的雙親情況怎樣,父母會不會擔心,對於
回家,更是奢侈的願望。

小韓絕對是個「社會逆境者」,但是看到我們眼空紅紅時,卻又著
急地陪笑臉,要我們不必為她擔心,她的可人模樣與善良,只有令我們
更加難受。

「小韓,妳不必擔心,只要我們能回復邏輯裡智,或回到原來的
世界,我一定想辦法幫助妳解決財務困難,反正景氣不好,我的股票
也該賣了。」老楊誠懇地說。

「那…那怎麼行…」小韓忙說。

「沒關係,妳就接受老楊的好意吧,錢這種東西,不過是把幾個數字
印在一張紙上,我們經歷了這麼多的無秩序體驗,也該對自己的生活有全
新的態度,這世界上,有太多事物遠比金錢重要,像我,不就辭去科學園
區的工作跑到小吃店裡洗碗嗎?」柯老師蠻不在乎地幫老楊散財。

「對呀,別說錢,其實小韓妳要是不嫌棄,我真想把妳給娶回家…」
我說。

「啊~小徐哥你不要說笑~~」小韓俏臉飛紅。

「小柯說的不錯,我們有這樣的緣分,一起…」老楊說。
「一起落難!」我接著說。

「是的,一起落難,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災難,這樣的交情,錢
已經不重要了,我們有機會一起經歷這一切,是難得的緣分,老天
這樣的安排,一定有祂的用意,我們應該好好珍惜這份友情。」
老楊說。

「老楊,你剛剛說什麼老天的安排?你不是擁有兩個博士頭銜的
教授嗎,怎麼也跟別人一樣信鬼神?」柯老師好奇地問。

「學識跟信仰是兩回事,尤其是在這一連串的怪事以後。」老楊
瞇著眼。

「說的也是。我的故事大家在求救信裡都已讀過,就不再贅述,接
下來該換勃起了,說說自己吧!」柯老師說。

第二十五章 母愛

於是,我把自己悲慘的成長過程,用極其哀傷的口氣訴說出來,
盼能引起小韓母性的同情本能。

在很小的時候,我爸就跟我媽離婚了,原因我不清楚,多半是
個性不合那一類的屁話吧,不過我爸還不算太壞,走時留給了我們
母子一間公寓。

不久後,我的人生出現重大的急轉彎。

在小學三年級時,我第一次看見外星人。

還記得,那是在跟隔壁的小美和樓下的小豬,在學校的沙坑玩
時看到的,那個外星人長得不壞,有點像蜥蜴跟斑馬聯手生下來的
孩子,矮矮的,大概只有五十幾公分,很和氣地在沙坑裡跟我聊天,
聊些他星球上的瑣事。

不過小美跟小豬都說沒有看到那個外星人,這點讓我感到很失望,
不久後我就跟他們斷交了。

從那一天起,我就不斷地看到各式各樣的外星人,包括比克。

我媽媽對於我的遭遇一直很自責,她認為我是因為缺乏父愛,才會
精神不正常,醫生也說,或許是因為我一直沒有爸爸或兄弟姊妹,所以
會幻想出奇怪的東西陪伴我。

但是,不管他們怎麼說,我就是看到了。

長此,沒人願意相信我,我的心裡就一直很不平衡,在處理人際
關係時,也因為受到與外星人長期互動的影響(外星人的談吐、行為當
然跟地球人不一樣),導致我成為大家眼中的怪胎,除了偶而被老師無
理的體罰(唱國歌時尿褲子是我的事情,甘他屁事),同學也沒停止過欺
負我。

讀書時也常有外星人來找我聊天,他們有時坐在窗口,有時躺在我
的枕頭上,有一次河馬星人來,我的房間幾乎被撐破,因為他有10個
歐尼爾加起來那麼肥,但聽他說,他已經是他們星球裡的瘦子了。
好肥的星球…

你該知道,他們總有一大推新奇的東西要說,那些在地球不可聽聞
的妙事我都不願錯過,所以,高中聯考考得很不好,但是媽媽還是想辦法
讓我進了昂貴的私立精誠中學,這就是母愛。

上了高中不久,媽媽帶我去收驚,結果,那美克星人扮成收驚婆,
偷偷餵我吃格魯,逼我做什麼星際大使,害我氣得要死,除了定期跟
比克報備機密要事外,我就再也不跟那美克星人講話。

接著,我在補習班睡著後,一覺醒來就來到這奇怪的地方。

起先,就我跟其他外星人溝通的經驗,我猜想這裡很可能是另一個
星球,但是發現人際關係沒有改變時,我終於開始迷惘。

所以,柯老師的<平行時空論(魔界論)>,跟比克的<屌克論>還是
比較有道理的。

說完了。

柯老師、小韓、老楊,個個都張大了嘴巴。

難道,連在這個同病相憐的小團體裡,我照樣要變成受排擠的
異類嗎?

「啪啪啪啪啪啪啪…」柯老師大笑地鼓掌。

「他馬的,你真是太神了!哈哈哈~~~」柯老師開懷地說。

這次,換我張大了嘴,不能置信地說:「柯老師,你相信我?」

「相信!要不然,我在火車上才不會聽你轉述比克的話,還投入
心思思考屌克的事!」柯老師說。

柯老師真是我的救星!這輩子第一次有人如此相信我!

「等等,小徐曾經在小吃店裡召喚…召喚比克,但是我跟小韓
都沒看到任何奇異的現象啊!」老楊不以為然。

「是啊,我也不信,而且小徐哥,我們不是說好,不要再提什麼
超能力了嗎?」小韓噘著嘴。

第二十六章 吳宗憲

「不對,不對,大錯特錯!」柯老師繼續道:「在這麼多怪異的事
發生後,你們都還沒察覺…我們所經歷的一切,絕不是單純的精神
疾病或掉到奇怪的空間嗎?

在精神病院裡,儘管老楊跟小韓沒有跟我和勃起一樣,對那些
沉默的患者有奇妙的感應,但大家都被那些患者突然發出的巨響所
震倒,則是鐵的事實,被震倒後,大家也同時被巨大的恐懼爬滿全
身,甚至不約而同屎尿齊出,這些還會是是巧合嗎?

而且,我也相信勃起所說的,他看到山下的便利商店裡,也躺著
失禁的顧客跟店員,老楊,當我們在車上醒轉後,精神病院的警衛
不是蹣跚地向我們走來,口中機哩咕嚕的,好像在問話,當時你不是
說了一句<好臭>嗎?雖然當時腦袋還不很清楚,但我想那些警衛真的
跟勃起說的一樣,也失禁了。

你想想,門口的警衛離精神病院裡的交誼聽那麼遠,卻也被那
狂濤般的叫吼聲震到尿褲子,這不是很奇怪嗎?那詭異的叫聲還傳
到山下去,不,甚至更遠,但我們的耳朵一點事也沒有,一點不舒
服也沒有,這簡直太玄,所以,這件事很不尋常,非常不尋常,
我認為絕不是我們的精神有問題,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現在也
說不出個所以然,

等一下,我好像扯太遠了,我的意思是,這麼怪異的事都可以
發生了,大家也都那麼真實的體會到,所以勃起說他能看到外星人,
我願意接受,至少不排斥,況且,比克說的話…關於屌客的部分
,我覺得蠻有道理的,可能的話,我希望大家都能聽聽勃起的意見,
不要一開始就抗拒,在小吃店只有勃起看到比克,也許是勃起的腦波
真的異於常人吧!」

「唉,我也承認精神病院那件事真的很奇怪,OK,小徐你說吧!」
老楊無奈地說。

於是,我把比克跟我的對話詳細覆述了一遍,說完後,老楊陷入
沉思,小韓仍是一臉踩到大便的樣子。

「好,我會仔細想想看這個說法,還有,小徐你說下次聯絡比克
時,是在下個月?」老楊站起來,收拾桌上的茶具。

「嗯,這是星際傳輸的資源限制,下個月還很久,這中間我們可以
好好想想要問哪三個問題。」我說。

「好,我會準備問題的,還有一點…」老楊臉紅了,「如果我們都
自願擔任星際大使,比克就會救我們出去嗎?」

「我想沒問題吧,但我不知道是不是自願擔任星際大使就可以當,
也許要能看得見外星人的地球人才可以當也說不定。」我說。

「那…如果你又當了星際大使,你能叫你的外星人朋友救我們出
去嗎?」老楊扭捏地說。

「…會吧…」我有點飄飄然。

「馬的,別搞錯了,要是我們的腦袋裡真的有屌客,照比克的說法,
是沒有救的,而且我們應該不是在別的空間,而是還在地球上,只是
因為寄生在腦子裡的屌客吸取我們的邏輯,我們才會失去跟符號世界
互動的能力,變成瘋子只是遲早的事,當然啦!最好不是這樣子,而是
我們在另一個星球上。」柯老師說。

「最好是這樣了。」老楊終於屈服了。他的<精神病說>終於被擊倒了。

這樣很好,我寧願被放逐在奇怪的星球,也不願變成神經病,這是我
的理念。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裡,沒有人接腔,四個人都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好啦,我看大家都很累了,要不要去睡了?」柯老師懶懶地說。

「我不敢一個人睡…」小韓怯怯地說。

幹!我又勃起了。

「我也是…」我害躁地說。

「那好,今晚大家就在沙發上擠一擠吧。」老楊說。

「謝謝~~:)」小韓鬆了一口氣,高興地抱著沙發上的小枕頭,闔上
了水汪汪的眼睛。

我嘆了一口氣,閉上雙眼,意識漸漸模糊。

我坐在彰化的家中,一邊看著吳宗憲主持的節目,一邊吃著媽媽剛
做好的蛋包飯,熱呼呼的,每一口都要先吹吹氣才不會燙著,媽媽坐在
一旁,抱著慵懶的Lucky梳毛,Lucky舒服地低吟著…

是夢嗎?

是夢。

我忍住眼淚,生怕淚珠一旦滴落,我便會哭醒。

至少今晚有個好夢。

第二十七章 禪讓

我睜大了雙眼。

太陽公公在微笑。

金黃色的陽光穿過陽台,灑滿了客廳,蒸發掉我眼角的淚痕。

老楊站在落地鏡前打著領帶,柯老師則光著上身,在玄關對著
空氣揮拳,大概是在練拳擊吧!

我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醒啦?睡的跟豬一樣。」柯老師喘噓噓地說。

「我跟小柯等會要去報社登廣告,你要一起來還是再睡一下?」
老楊盯著鏡子說。

「小韓呢?」我含糊地說,睡蟲還沒完全離去。

「我?我不去了,我想留在這兒等你們回來。」小韓從廚房應著,
接著便端出一盤蔥蛋。

好香!小韓真是太貼心了,她能一起落難真是太好了。

「有吃的了,還不快起來!」柯老師在我的背上重重一搥。

「別太期待呀,冰箱裡就只剩這幾個菜,我不過隨便弄弄。」小韓
笑著說。

「我先吃一口不遲。」柯老師還沒坐下,用手拿起蔥蛋就吃,說:
「很不賴啊,再不過來我就一個人全吃了。」

柯老師君無戲言,言出必踐,我趕緊跳下沙發,拉了張椅子坐在
餐桌旁,不久,老楊也笑瞇瞇地走來。

「開動!」柯老師一邊說一邊猛吃起來,小韓在一旁笑著,顯然
好開心,柯老師越是狼吞虎嚥,小韓的笑容就像向日葵一樣,笑的越開。

柯老師果然英雄氣概,才一天就贏得小韓芳心,自古名妓贈英雄
,我雖然貴為超能異者,但相較柯老師的氣宇天成,我絕非其泡妞對手
,可惜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我酸苦地嚥下稀飯,眼淚差點沒滴下來。

「小徐哥,我做的菜------不合你的口味麼?」小韓緊張地問。

「沒—沒這回事,很好吃—真的!我只是有點拉肚子,想棒賽–」
我連忙夾起一堆菜往嘴裡送。

這一頓早餐我吃的好苦,想到小韓看著柯老師的眼神,我的心就
皺了起來。

本來嘛,我就沒什麼比得上柯老師------------

早餐後,小韓跟柯老師在廚房一起清洗碗筷,老楊已站在玄關呆呆
等候。

「對了,勃起,我跟老楊要去登他媽的廣告,一下子就回來,你就
留在這裡陪小韓,順便好好棒你的賽,別拉壞了。」柯老師大刺刺地說。

「啊?」我感到好茫然。

「我們家勃起青年才俊,有所勃有所不勃,小韓妳要好好把握,莫失
良機。」柯老師煞有其事地拍著我跟小韓的肩膀。

柯老師------我好想跪您!人類禪讓美德的情操,在您身上表露無遺!

「是的,這點我恐怕不能否認,我的確就是外界傳言中的有為青年。」
我也誠懇地拍著小韓的肩膀。

那一瞬間,我想到了「稻中桌球社」。

「那勃起就交給妳了,妳這個幸運的傢伙!」柯老師笑著,碗也洗
好了。

「啊?你們在說些什麼?」小韓似懂非懂地笑著。

「柯老師是說,我是寶劍,妳是劍鞘,也就是------」我得意地說。

「別儘說些有的沒的,你們年輕人都是這樣說話的嗎?小柯,我們
走吧!」老楊打斷我們的談話。雖然身處魔界(or else),老楊仍是個急
性子。

「那我們走了,掰掰!」

柯老師說完,便同老楊開車走了。

氣氛有點冷。

我是一個害羞的男孩,雖然年輕有為,但完全沒有跟異性正常相處
的經驗。

你知道的,都是外星人害慘了我。

「小韓,就剩我們倆了。」我拿起桌上的面紙不停拭汗。

「嗯------」小韓低著頭,把玩著沙發上的抱枕。

那個抱枕是一隻小貓的形狀,小韓就一直捲著小貓的鬍子,捲了,
又放開,然後再捲起來。

這種機械性的動作,說明了小韓的尷尬。

第二十八章 尷尬病毒

尷尬的空氣可以使一個人完全改變行為模式,就我長期的研究,可
分為三點:

(1)無限擴大的好奇心。你會開始對很多小東西產生巨大的興趣,在
新朋友的房中觀察削鉛筆機的構造,在Pub裡研究吸管的韌性,對麥當勞
餐巾上的宣傳再三細讀,平日的大而化之完全消失,代之的,是福爾摩斯
考古式的細究。

(2)機械性的小動作。真該找你去組裝各式各樣精密的小零件,你可
以把薯條切成一片一片的,再把它切成一粒一粒的,把餐紙撕成整齊的
小方塊,將吸管咬成一條條的魷魚絲,然後在玻璃窗上用指甲不停地畫
圓,這些動作往往可以持續數個鐘頭,直到一種叫「尷尬」的病毒走了
為止。

(3)落花水面皆關心。即使是剛剛認識不久,你卻對他的家人、生活
習慣、興趣、星座、小學二年級的趣事產生濃厚的興趣與關心。他的狗
剛死了,你的臉色馬上顯露出深沉的哀愁,他的妹妹重考,你會立即關
心她的前途與補習班的環境------雖然昨天你最好的朋友說他肚子痛時,
你只是淡淡地叫他去死。在我研究這一點時,我終於發現星座的用途----
–你永遠可以熱切地關心對方的星座配對而不被起疑。

現在的小韓,已經進入我研究範圍的第一與第二個步驟。

反覆地捲著貓咪枕頭的鬍子後,她開始研究老楊馬克杯上的圖案,
彷彿這個杯子有上千年的歷史似的。

「小徐哥,你那隻叫Lucky的小狗,是公的還是母的呀?」小韓一邊
端詳著馬克杯上的紋理,一邊細細地問。

「是公的,他是我國中一年級時在街上撿到的,裘德(註:裘德是佛珠
星人,他的臉就像佛珠,一粒一粒的,還會發光)叫我養,我就養了。」
我說。

「喔,小徐哥好有愛心,養多久了呢?」小韓摸著馬克杯,似乎想從
那鳥圖案中發現什麼大奧秘。

喔幹!我的天!小韓已經進入「尷尬研究三部曲」的第三個階段了,
我說過我是高三生,而我在國一撿到Lucky,用簡單的減法就可以知道我
養了Lucky五、六年,小韓已開始不用大腦問問題了,開始無所不關心了
---------怎麼辦?在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被小韓舖天蓋地的關心給淹沒。

「差不多養了五、六年了,他還常常陪我睡覺------」我說。

「他可以跟你一起睡覺喔,好幸福的Lucky,他一定很可愛,是哪一
種的狗啊?博美?馬爾濟斯?」

「是博美,妳怎麼知道的?」我冷汗直流。

「亂猜的啦,我的第六感很準吧,天蠍座的女孩第六感都很靈光的!」
小韓笑著,放下了馬克杯,但又開始琢磨桌子上的大理石紋路。

星座!幹!是星座!馬的,終究還是不能避免!

「嗯,是真的嗎?我------我也是天蠍座的,那我的第六感呢?」
我崩潰了。

「男孩的話麼,那就差了這麼一丁點兒,不過呢,天蠍座的男孩
挺反覆的,在你們這兒,好像就叫龜毛。」小韓的手指開始隨著大理
石的脈絡移轉。

不行!我一定要阻止尷尬病毒的蔓延!我一定要展現我幽默風趣的
一面,力挽狂瀾!

「ㄜ------我每天早上都要—都要上大號,就是大便的意思,有一天
我突然發現,我每天早上大的大便都跟前一天的大便不一樣,完全不一
樣,顏色,長短,濃稀,結實度,形狀,全都不一樣,即使我連續幾天
都吃同樣的東西,我的大便還是每天都不同,很怪吧,我想,我真的是一
個很特別的人,上天一定是有什麼任務要交代給我,那個書上不是有講,
天將降大便於斯人矣,就是這個意思。」我興高采烈地說,希望能把小韓
的目光從大理石上移開。

第二十九章 四肢交纏

「-----------------------------」

小韓是把目光移開了,而且還注視著我,但我想這種充滿疑惑跟窘迫
的眼神還是不要也罷。

「我昨天的大便是深棕色,還鑲著玉米粒,但我昨天跟前天根本沒吃
過玉米,神奇吧!我想那應該是我上星期吃的玉米留下來的,ㄜ,妳等一
下要不要看我待會------啊,算了----」我本想邀請小韓同我一起鑑定我待
會大出的美便,但瞥見小韓惶恐的臉色,我不禁打退堂鼓。

「小徐哥,我頭有點痛,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吧,我想進房裡休息一下
,等楊教授他們回來後,你再過來叫醒我,好嗎?你知道,鬧鐘老是怪怪
的。對了,記得先敲門再進來喔。」小韓說完,就摸著自己的頭上樓了。

唉,我還是搞砸了!

像老楊這種人,只有在魔界才會說錯話,而我,到哪裡都是一個樣,
多說多錯------看來,我是完全辜負柯老師的美意了。

看著小韓的背影沒入二樓的房門,我頹然坐倒在客廳的沙發上,
全身的筋骨一下子鬆散開來,看來,小韓走了,尷尬病毒也跟著走了,
雖然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詞,但沒有相處的壓力好像也不是壞事。

我抱著小韓剛剛把玩的貓型抱枕----緊緊地抱著,將鼻子湊了
上去,將小韓殘留的體香飽飽地吸進我的肺細胞,好香------剎那間,
我又勃起了。

為什麼女人總是可以那麼香呢?

為什麼越漂亮的女人越香呢?

我使盡全身荷爾蒙的力量抱緊小韓留下的迷人味道。

多半真的是昨晚沒睡好,沒多久我就沉沉睡去,直到我從沙發
上滾下來時,我才猛然驚醒。睡了多久?我不知道,這裡的時鐘沒
一個正常。

我在地板上坐起,回憶剛剛的夢境,隱隱約約中,小韓與我在
沙發上狂烈地四肢交纏,她的唇吻遍了我每一個毛細孔------到現在,
我的嘴上還留著夢裡的滋味;聽老楊說夢其實只有十幾秒,真是太
可惜了。

我好想再進入夢裡一次------

等等!我有個計劃。

我將拖鞋取下,開始舒活筋骨,特別是腳踝跟膝關節的部分。

接著,我用力前後踢了幾下,然後躺在地毯上用四肢撐起全身
,就像蛙人操一樣,我要徹底將四肢關節舒展開來。

五分鐘後,我靜坐在地板上,調勻我的呼吸,直到汗水風乾、喘息
停止,最後,我擤了擤鼻子,強迫自己打兩個噴涕。

I’m ready。

我躡手躡腳地輕踏上樓梯,往小韓睡覺的房間邁進。

每一腳都很踏得很慢、很穩,沒有半點聲息,因為我剛剛的舒展運動
,我的腳關節也沒有發出不自然的「喀拉」聲,我的呼吸也控制得很平靜
、很細,完全沒有打噴嚏的衝動或鼻水震動的聲音,這就是準備的重要跟
經驗的可貴。

小韓的門口。

雖然竭力壓抑興奮與緊張交融的心情,我的呼吸仍不免混亂了些。

我將耳朵貼近門板,想聽聽房裡的任何聲音。

「等等,我到底要幹麻?就這樣杵在這裡偷聽?如果小韓真的在睡覺
,那又有什麼好玩的聲音?我在做什麼?」我心裡嘀咕著,不過即使什
麼都沒做,我的心頭仍燙的不得了,偷窺慾不在於真的能看到什麼、聽到
什麼,而在於滿足自己卑鄙的想像。

第三十章 是尿

呢喃聲。

我的心跳急速加快。

房門的另一邊,低迴著細細的呢喃聲,聲音很細,聽不清楚在說些
什麼,但音調軟軟的,很規律,像是在念什麼經文之類的,這呢喃偶而
中斷幾秒,但馬上又開始,聽來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是小韓在說夢話嗎?」我想著。

好吧!其實我根本就不認為那是夢話,夢話不會持續那麼久,因為
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偷聽了幾分鐘了,而夢只有短短十幾秒到數十秒
罷了。

「難道------小韓—小韓在----自慰?」一想到這個可能,我的心臟簡直
快從我的口中爆出。

沒錯,這呢喃聲持續了這麼久,既不像什麼語言,音調也很規律平緩,
說不定真的是小韓自慰所哼的聲音,對!不會錯的,我的小雞雞也很同意
我的判斷!

「如果是------我該怎麼辦?像電影<美國派>的男主角一樣,推開門說︰
Do you need my help?不不,門一定是鎖著的,電影都是亂演的,不不,門
一定不是鎖著的,小韓之前不是叫我在柯老師跟老楊回來時,到房裡叫她
起床的嗎?這樣的話,房間一定沒鎖,對,一定沒鎖!幹!沒鎖又怎樣?
我又沒那個種開門,如果她不需要我幫忙,反而會討厭我,這就不妙了-----」

在我胡思亂想時,冷汗已浸濕我全身上下,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
射出來。

我決定走。

我知道我沒那個種。

「OK,就這樣,別想太多------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安慰自己。

在我轉身離去時,我突然討厭起自己。

機會?根本就沒有機會!

我深吸了一口氣,趁我全身發燙、來不及思考時,我一個箭步推開
了門。

我後悔了。

門裡的景象不是我應該看到的。

你曾經在一秒鐘裡罵一千次的「幹」嗎?

沒有,但是你要是看到房間裡的情景,你絕對會想這麼做。

一個怪物。

一個在各種定義底下,都會被稱為怪物的怪物。

雖然我看過上百種外星人,但是沒有一個像這個怪物那樣令人作嘔,
令我戰慄不已。

牠全身腥綠,長滿了綠色鱗片,鐮刀般的翅膀,頭上有兩對羚羊狀
的巨角,腿很細長,卻閃耀著銳利的碧紅,牠的尾巴像一條掛滿倒鉤的
鞭子,不規則地快速擺動。

如果,如果牠有名字,那一定叫「惡魔」。

牠單腳跪在地上,雙手擺直垂地,頭也垂的很低,口中細細呢喃,
像是在進行著某種膜拜的儀式。

我的腳釘在門口,動也動不了,一股暖流,貼著大腿,沿著小腿,
慢慢地浸濕我的左腳底。

是尿。

「惡魔」並沒有被我突然推開門的舉動嚇著,一動也不動,只是
不斷地低語,這時我看見在「惡魔」的前方,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玻璃球
(或水晶球?),裡頭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影像在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仍然像石像一樣站在門口,我心中的恐懼並沒有
隨著時間流逝而麻痺,只有更加害怕,特別是「惡魔」一點反應也沒有。

「咯-----」

「惡魔」的臉抬了起來。

幹!好醜的臉!如果我的腳還能動的話,我真想往牠的臉踹一腳,
幸好,我的腳還是一動也不能動。

西瓜般巨大的雙眼盯視著我,臉龐邊還蠕動著蜘蛛似的八隻小腳,
沒有嘴巴,至少我沒看到正常的嘴巴,臉赤紅,要是我沒眼花,牠的臉
上還微微有青色的小火流竄著。

還好我認識的外星人裡面也有長得不怎麼樣的(但加起來有沒牠醜),
我才得以鼓起勇氣問︰「你-----你–你是哪----哪一個--------星球來的?」

「惡魔」沒有回答。

我想我大概要被殺了吧。

幹!真是太不爽了------早知道下樓打槍就好了。

這時,「惡魔」巨大的眼睛慢慢出現一小格一小格的紅光(跟蒼蠅一樣
,蒼蠅看似巨大的眼睛其實是上百個小眼睛組成),一格接著一格,我的
視線也不由得跟著紅光的位置移動,幾秒內,我的眼皮漸漸沉重,好想
睡覺,也好,睡著了就可以不用害怕了,我闔上了眼睛,向後一倒,滾
下了樓梯。

第三十一章 冷汗

好痛!我的臉頰好痛!

「喂!你他媽的要睡多久!」

我睜開眼睛,看見柯老師的手揮擊下來,我吃驚地躲開。

一躲開,「砰」的一聲,我痛得說不出話來,原來我剛剛從沙發上摔滾下來。

「終於醒啦!虧我還叫你叫我起床呢。」

是小韓的聲音!

我抄起大理石桌上的花瓶,火速翻身而起。

「幹!」我警戒性地大吼。

只見柯老師往後一躍,怒道:「耍白爛啊?」

小韓怯生生地站在老楊身旁,端著水果盤,也是一臉的錯愕。

等等,「惡魔」呢?

我掃視了客廳周圍,一面回想昏倒前恐怖的情景;那個「惡魔」眼睛
所發出的小紅光一定有什麼古怪,要不,我怎麼會突然暈了過去?是催眠
的作用嗎?的確很有可能,但是------有這個必要嗎?那「惡魔」可以輕而
易舉地將我撕成八塊,不,八百塊,為什麼要那麼費事把我迷昏,還-----
還把我放在沙發上(我是滾下樓梯,但不可能一路滾到沙發上)?

「你在幹嘛?做了三小白痴惡夢啊?把花瓶放下!」柯老師不耐地說。

我緊握著花瓶,慢慢地將它放回桌上,但我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小韓
身上。

感覺很差------

我打開小韓的房門,不但沒看到小韓性感的模樣,還遇上一個醜八怪
在念經,雖然驚駭之餘,沒注意到當時小韓在不在床上睡覺,但是小韓
沒有遇害,給我的感覺不是驚喜,而是不安,也許,「惡魔」莫名其妙地
饒了我,當然也會放過小韓,但是------如果「惡魔」就是小韓呢?

不對呀,如果小韓被我發現她其實就是「惡魔」的話,殺我滅口
應該非常容易、非常徹底才是,只要跟柯老師隨便編個理由,說我出去
亂逛就一直沒有回來不就好了,何必大費周章把我迷昏,惹得我醒來懷疑
她的身分?

不,也許這就是「惡魔」迷昏我的原因,牠一定認為我不會懷疑牠
就是小韓,所以才迷昏我----幹!但誰來告訴我,我有什麼狗屁利用價值?
我為什麼值得「惡魔」留我活口?因為我是前任星際大使嗎?但小韓不是
星際大使,幹嘛不敢殺她?還是真如我想的,「惡魔」就是小韓,或者是,
「惡魔」剛剛幹掉小韓,然後「變」成小韓,現在的小韓其實是「惡魔」?

我的冷汗直流,剛放下去的花瓶又給我拿了起來,雖然我知道拿著
100個花瓶也絕對不是「惡魔」的對手,但有個東西抓在手裡當武器的
感覺總是叫人有所依託。

雖然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我剛剛根本沒有看到什麼「惡魔」,而是
幻覺------幹!但我絕對不承認!到目前為止共計274個人說我有「幻想症」
,但我自己從不在那裡面,我絕不相信我有他媽的幻覺。

小韓被我盯得很不自在。

我突然想起昨天下午在瘋人院裡,小韓挖掉自己眼珠,啃著手指的
恐怖模樣。

當時,小韓又好端端地坐在車上,現在,小韓又捧著水果站在我面前。

這是怎麼一回事?

霎時,我眼睛一花,只見天花板的擺設在我眼前一晃而過,下巴劇痛
,等我回過神後,才知道原來是柯老師衝過來給我一記上勾拳,K得我向
後仰倒在地上,花瓶當然跟著脫手,卻在落地前被柯老師抄起。

「搞屁啊?」柯老師把花瓶交給老楊,笑著把我拉起,又道:「你又在
發什麼瘋啊?說說看,你又看到什麼了?小韓的背後有外星人嗎?哈!」

柯老師打我打得很是,這一記上勾拳讓我充分冷靜下來。

我深呼吸了一大口,選了個離小韓最遠的位子坐下,將我在小韓房裡
所看到的怪異景象說了一遍。

第三十二章 痛得眼淚流下來了

「等一下,我比較想知道你去小韓房間幹嘛?有鬼呦~~」柯老師奸笑著。

「我-------我-----」我沒想到這一點,頓時臉紅心跳,手足無措。

「對呀,小徐哥你怎麼偷看我睡覺的樣子,好—好羞人啊!」小韓
紅著臉,繼續道:「還有,你每次都把人家說得好恐怖,真討厭。」

「你是不是發燒了還是太累了,要不要再睡一下?」老楊遞了杯水給我。

「還睡?現在都快天黑了,給我振作一點!」柯老師重重拍打我的背,
差點把杯子裡的水濺得滿地都是。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我-----」我急著說。

「So what?頂多你以後不要跟小韓獨處就好了,還有,我跟你保證
,要是真的有什麼惡魔在我們身邊,我再來一招凌空飛轉,把牠捲成
一堆廢屁就OK了,不要再多想了,嗯?」柯老師露出他的臂肌,信誓
旦旦地說。

「好吧,不過我真的不想再跟小韓獨處了------」我低著頭說。

「唉,本來就沒有人叫你偷偷進小韓的房間啊!」柯老師大笑。

我瞥了小韓一眼,小韓抿著小嘴,眼睛淚汪汪的。

「小徐哥最討厭了!」小韓的眼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一轉身就
跑上樓梯,關上房門大哭。

柯老師跟老楊用一種怨懟的眼神看著我,老楊說:「本來不是還好
端端的嗎?唉------」

看到小韓這麼傷心,我心裡卻沒有任何歉疚,也許還有些慶幸,
畢竟小韓現在離我很遠------我仍揮不去對小韓的夢魘。

「讓她哭一下好了,我也沒力氣安慰她,今天跟老楊在報社瞎搞了
幾小時,累斃了。」柯老師倒在沙發上,拿起小韓削好的水梨咬了一口。

「那報社會登我們的廣告吧?」我問。

「應該吧!我們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從肢體語言來看,
他們應該是同意了。」老楊也拿起水梨。

「喔,那現在只有等待了。」我說。

「我跟老楊買了幾個便當回來,餓了就自己去桌上拿吧,還有,以後
最好別再惹小韓生氣了,我們也許要相處很久,彼此之間不要有什麼機機
八八的芥蒂,可以的話,吃完飯去跟小韓道個歉,OK?」柯老師說。

「好是好,可是----你要陪我去。」我可不想再一個人進小韓的房間了。

「他馬的。」柯老師苦笑。

當晚,柯老師拿了個豬排便當,陪我到小韓房裡道歉,小韓一面咬著
豬排,一面擰著我手臂的肉,直到我痛得眼淚留下來了,她才笑嘻嘻地
原諒了我。

第二天,報紙上的廣告如期登出斗大的「求救」兩字,雖沒有看見那個
被我們「弄丟」的難友登的任何訊息,但大家仍非常高興,當天晚上,小韓
燒了一桌好菜,老楊拿出珍藏多年的老酒,大伙嬉鬧了一晚,醉到天明。

第三天,報紙也登出我們的廣告,但沒有任何難友來到老楊的家,不過
大家的心情仍很高昂,柯老師將厚紙板切成五十四張小紙板,做成一副撲克牌
,大家在佩服之餘,更玩得非常開心,我們發現老楊居然不會玩大老二,真是
遜斃了。雖然這是個秩序混亂、符號錯置的世界,但是只要有跟你熟悉相同
規則的朋友,一起運用、遵守同樣的規則,即使只是玩個撲克牌,也能令你
興奮半天,這個瘋狂的世界,也就不再那麼不可愛了。

第三十三章 失敗

第四天,「求救」兩字依舊出現在廣告欄,唯獨難友遲遲還沒出現,大概
是老楊的房子位在郊區,比較難找吧。因為昨天柯老師的巧思,老楊找來幾
根長方體木條,鋸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後用麥克筆寫上「東、南、西、北」
等字,原來是在做麻將,柯老師看了也很興奮,仔細地教我跟小韓麻將的
玩法,雖然沒什麼好賭的,當晚四人仍打得天昏地暗,老楊說他以前都不
懂得好好享受生活,真該多跟年輕人相處。

第五天,報紙已不再出現我們的廣告,前來投靠的難友,仍是一個也沒
有。我們一邊打麻將,一邊等著難友,倒不會太無聊,只是廣告一點效果也
沒有,未免有些意興闌珊。

第六天,老楊說他不去學校不行了,雖然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有沒有課,
甚至過去幾天翹了幾堂課,但他說再不去學校,萬一被辭退了,我們就會
失去經濟來源。這一天很無趣,老楊去上班,導致牌桌三缺一,只好玩
撲克牌。今天也沒有新的難友。

第七天,老楊還是去學校上課(真不知道他學生聽得懂多少),柯老師
說他要出去走走,我堅持要跟去,因為我不想跟小韓獨處。我跟柯老師在
附近的公園裡玩滑板車,下午還跟四個國中生打架,為什麼?鬼才知道
柯老師跟他們說了什麼--------不過,還好柯老師爆強的,拿起滑板車,電光
火石地砸爛他們的鳥頭,趁他們來不及「烙郎」趕緊逃跑。黃昏時回到老楊
家,老楊已經坐在沙發發呆了,小韓說沒半個人前來投靠。幹!

第八天,我們等了一整天難友後,正式宣佈「蒐集難友」計劃失敗,
大家都一臉的稀糞,小韓還哭了,老楊整晚一語不發,柯老師趴在大理石
桌上燒衛生紙,一張接著一張,專注地觀察紙纖維隨著火焰塌陷的過程,
衛生紙燒得大理石黑漆漆的,但老楊也沒阻止,甚至在半夜時還偷偷跑下
樓燒衛生紙(半夜我想下樓燒衛生紙時看到的)。悲慘的一天。

第九天,吃完早餐後,柯老師說祂想去找他的女朋友小釧,雖然交通
工具路線很不規則,但祂仍執意要前往板橋小釧的家,雖然不知道要花多久
時間才能到達,甚至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柯老師想見小釧一面的心意
十分堅決,我們也只能祝福他。柯老師向我們保證,在下一次召喚比克之前
,也就是十九天以內,祂一定會趕回來。

我很想跟柯老師走,但柯老師的背影那麼孤獨,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他那
股酷勁。麻煩的是,為了不跟小韓獨處,我每天都跟著老楊到學校「聽他唬爛」
,可憐的老楊,有時課堂掌聲不斷,有時噓聲大作,有一次還有一個女生當眾
甩了老楊一巴掌,看著老楊無辜的表情,我簡直笑死了。

沒有規則正義的世界從沒停止運轉,我們只有在老楊的家裡才得以享受
溝通的「樂趣」。

平常時,我在台大校園餐廳裡接受噪音的轟炸,在267次與人交談的經驗
中,被甩了六次巴掌,挨了兩拳,被踢過一次小雞雞,引起莫名其妙的哄堂大
笑十八次------溝通的「不確定」不只帶給我心理上的困擾,也直接傷害了我的
身體。

最幸福的是小韓,她每天待在家裡等我們回來,不用在外面跟符號打架
,但她為老楊原本冷清的房子注入家的感覺,為我們洗衣煮飯,還會幫老楊
和我按摩,雖然我還是不敢同她獨處,但我也覺得有小韓真好。

柯老師走了,害我們一連好幾天都玩不成麻將,真是無趣極了,加上從
來沒有新的難友出現,日子更是難捱。

第二十八天,柯老師回來了。

第三十四章 <梅園>

第二十八天,柯老師回來了。

一點疲倦,一點喜悅,他果然找到了小釧。

「我的天,怎麼真的那麼久才回來?」老楊看著柯老師骯髒的
鞋子。

「板橋雖然不遠,但我不知道要坐哪一班公車才對,只好到以前
熟悉的站牌等車,沒想到站牌也插得亂七八糟,在我徬徨著不知該上
哪一台車時,我突然信心滿滿地選了一台公車,我要說明一下,這不是
完全亂挑,也不是自我催眠式的自信,總之是靈光一現吧!不料,運氣
不好的是,我居然一路坐回新竹,原來,我坐到的是台汽,真他媽的,
哈哈!」柯老師笑著說。

「那怎麼辦?」小韓遞給柯老師一杯冰紅茶。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坐在這裡,喝他媽的冰茶嗎? 聽好了,到了
新竹以後,我本想立刻坐火車回台北,重新再試一遍的,反正離約定的
日期還很久,我也沒什麼非忙不可的庸俗事。 但是,就在我踏上新竹的
土地那一刻,我的眼淚立即掉了下來,沒有道理地掉個不停--------至少,
表面上是完全沒有原因的。 不過在當時,我竟然沒有阻止我內心的激濤,
反而覺得理所當然-------」柯老師說。

「理所當然?是因為想念新竹嗎?沒想到你這麼多愁善感。」
老楊說。

柯老師拍著大腿,笑罵道:「屁,放屁,放大屁,那裡哪是新竹,
是魔界!誰要懷念那個鳥地方啊?當時我也說不出理由,只是----」

「啊!是跟在瘋人院裡察覺那些瘋子<雖沉默卻藏著巨大聲音>
一樣理所當然的感覺嗎?」我聯想到了那個驚怖的午后。

「Ya!That’s fucking right!的確很像,不同的是,這次的
感覺更強烈,卻跟恐怖一點關係也沒有,而是感動,這個感覺很
溫暖地包圍著我,真希望能一直這樣持續下去,哭死也沒關係。
接著,很自然的,我邁開腳步朝著清大前進。」老師說。

老師緩了一口氣,又說道;「But why NTHU? 只能說是直覺,
我的身體這樣告訴我,似乎在清大裡面,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在等著
,在等著我;So,一路上,我無視路人詫異的眼光,任由眼淚滂沱雨下
,疾奔清大。」

說到這裡,柯老師將冰紅茶一飲而盡,沒有人提問,等著
柯老師繼續說下去。

「到了清大,這種溫暖的感覺益加強烈,簡直快將我融化,
我幾乎沒有、也不願停下腳步,就讓那股悸動自由牽引我的第六感
,帶領我喘噓噓地爬上清大後山,再跑過一個大湖後,我到了<梅園>
。這時,我的腳步顫抖,心口發悶,竟然緊張起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慢慢地走上石階,當我踩著軟軟的草地時,人間最美的景色就在我的
眼前,在這片小草地上。」

柯老師說到這裡,閉上了眼睛,笑得露出牙齒,不知道在爽些什麼。

老師爽了一會兒,又繼續道:「一個可愛的女孩子背對著我,坐在樹蔭
底下的草坪,穿著雪白連身裙,這時,一隻蝴蝶停在她短短的馬尾上,翅膀
慢慢開闔,那女孩頭低低的,手裡不知在把玩著什麼;我呆呆看著蝴蝶在那叢
小馬尾上展示牠的翅膀,然而,在那束馬尾上,也有另一隻美麗的蝴蝶----假的蝴蝶,淡米色地箍著頭髮------,我當然認得那隻蝴蝶,那是我用陶土親手做成,送給小釧的髮簪! 雖然,我明知語言不通,我仍輕輕叫了聲「釧」,那女孩
居然回頭,果然是我日夜思念的佳人!我居然在新竹找到她!」

這時,老楊,小韓和我都齊聲驚呼,老楊驚異的表情真可謂「吹鬍子瞪眼睛」。

第三十五章 啊啥?

「小釧看見是我,手中的物事掉落,化成一團火球,原來是我跟小釧於
三年前的元宵節,在寶山水庫吊橋上提的燈籠,小釧就是這樣無可救藥的浪
漫性格,大白天的,在我告白的地方—梅園後的草坪上,點著燈籠,傻傻
的沉溺在甜蜜的回憶裡。 她一看到我,竟吃驚得任由燈籠在身旁化為烈燄
,只是靜靜看著我。」柯老師緩緩地說。

「好浪漫喔!」小韓眼睛裡盡是羨慕與酸酸的嫉妒。

「那找到以後呢?」我問。

「緊緊抱著她。」柯老師笑得像個傻瓜。

「然後呢?」我問。

「親她。」柯老師的笑容實在有夠憨厚的。

「ㄜ,然後呢?」我恭敬地問。

「我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她,小釧哭著咕噥了幾句,
我雖然聽不懂,但也不要緊了,我沉默地看著她,不想開口,只
希望她能感受到我不想鬼叫的決心,我再也不願蒙蔽理智,向最愛
的人胡說八道了;小釧見我不答話,也不吵鬧,就這樣和我躺在
草坪上,一直到黃昏,我們才牽手離去。當晚,我就住進小釧她
板橋的租屋裡,天天在一起,小釧每天出門上班時,我就在四處
逛逛,練習第六感,一直待到前兩個小時,我才坐公車來赴約。」
柯老師說。

老楊的急性子又發作了,忙說:「慢些,我有兩個問題,第一,
你剛剛說你不想再隨便講話了,難道這麼多天來,你跟你女朋友
都沒講話了嗎? 第二,你說你剛剛才從板橋坐公車來,這----這太
-----太不可思議了吧!又是個巧合?」

「巧合?他馬的,我剛不是講過了。我在練習第六感!我現在
的第六感超強的,強得不可思議,我雖然還不會說這個世界瘋狂的
語言,但是,自從我靠直覺找到小釧後,我已漸漸得以掌握大部份
的規則,搭公車到想去的地方還是小事,我還知道什麼是他媽的
錢,知道紅綠燈是三小 fucking matter,知道怎麼在奶茶鋪點到
我想喝的薄荷奶茶,操他媽的,我終於喝到了,哈哈------」柯老師
激動地大笑,還舉起腳丫子鼓掌。

「柯老師!您果然真是天才,您快教教我!還是乾脆帶我們衝出
這個鬼地方?!」一看到希望,我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興奮地在
大理石桌上跳舞。

「這------這太神奇了,不管怎麼說,這真是太好了,太----太好了,
你是怎麼辦到的,是------是怎麼練習的?」老楊扯著他所剩不多的灰白
頭髮,滿臉通紅,掛在臉上的,不只是興奮,還有超級興奮。

「這怎麼可能------這—絕不可能!你在—你在說謊!」小韓的臉色
發青,牙齒咬合的低響撕裂著周圍的空氣,兩隻鳳眼瞪得像山東大饅頭
一樣,擦了鮮紅指甲油的雙手竭力緊握,好像要是柯老師說謊的話,她
的拳頭就會在下一秒鐘把柯老師的腦袋槌爛。

「幹嘛那麼激動,對了,老楊,你說你退休以後想去法國農村等死,
是不是真的?」柯老師不懷善意得奸笑。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但是現在的情形-----」

「Ok,那你對法國美食有超強的研究囉?」

「啊?」

「啊啥?」

「嗯-----是吃過不少次,研究說不上,但點菜,配菜也還過
得去,怎麼?」老楊說。

「怎麼?啊哈!幫你花錢啊!來來來,今晚老楊請客,我們去法國
餐廳好好慶祝一番,慶祝我天縱奇才,慶祝我們即將脫離不知所謂的困境
,老楊,這一頓包你花得值得,花得爽,花得他奶奶的開心,還有啊,
記得別帶信用卡出門,也不用開車,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啦!」柯老師越講
越大聲,我們的心情也隨著越來越高昂-----除了小韓。

小韓面無血色,但已鬆開拳頭,凝視著柯老師,一個字一個字
慢慢地說:「小柯-----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柯宇恆:「好癢,走了好不好?」
小釧:「再等一下嘛,蠟燭又還沒燒完。」
柯宇恆:「靠,蚊子怎麼只咬我不咬妳----:P」
小釧:「因為你比較香啊。」

柯宇恆:「等一下我們把燈籠丟下橋,看它一邊燒
一邊飛好不好?」
小釧:「不要,我要留著燈籠,明年我們還要提它
數星星!」
柯宇恆:「妳會弄丟啦,不如漂亮地燒了它。」
小釧:「不會!我會永遠留著,永遠------」

 2000.中秋.寶山水庫吊橋

第三十六章 只剩屁!

「嗯,雖然我還不太習慣駕馭這種能力,但是隨著練習就越來越容易
了,等我知道怎麼教人,你們就得學勃起一樣拜我做師父啦!到時候我們
即使回不去原來的世界,我們也可以在這裡活得好好的,至於我是怎麼
辦到的,今晚吃法國大餐時就可以知道了,老楊,小釧沒吃過法國大餐,
不介意我帶她一起去吧?畢竟你以後還得叫她師娘咧!」

也不等老楊回答,柯老師就拿起客廳上灰塵濛濛的電話,按下
免持聽筒的按鍵,閉上眼睛,飛快地撥了一串號碼,過了幾秒,一個
甜美的聲音在電話另一端與柯老師「交談」起來!

這不算交談------不是因為那甜美的嗓子藏著怪聲亂調,而是
柯老師一句話也沒說!

柯老師專注地聽著對方的「語言」,嘴唇微動,仿佛進行著一場
無聲的交談,神奇的是,在柯老師嘴唇微開時,對方的聲音停止了,
好像在聆聽柯老師的「唇語」,柯老師一停下來,對方又開始發出
一連串的怪聲,大約五分鐘後,柯老師掛上了電話,笑瞇瞇地宣佈
:「小釧今晚六點半會來這裡跟我們會合,然後我們再一起去餐
廳。」

柯老師看了牆上的吊鐘,繼續道:「現在是下午四點三十四分,
還有很多時間,我們輪流去洗個澡,換上好一點的衣服------老楊
,你兒子應該還有舊衣服留著吧,借我跟勃起一下!」

原來,方才是柯老師打電話約小釧吃飯,哇!真是厲害的第六感
----不,是超能力!不僅撥對了號碼,聽懂毫無道理的噪音,還看得
懂指針發狂的時鐘,這些現象都指出我的眼光果然不同凡響,柯老
師的的確確是驚人的天才!

「現在真的是四點三十四分嗎?反正也沒有人能反駁,不是麼?
剛剛電話裡的人究竟是誰,我也不知道------我們也沒有人聽過小釧
的聲音,嗯? 總之,小柯,這一切都還只是你的自說自話,是真
或假,只有等今晚才知了;我期待今晚你怎麼帶我們坐公車,期待
看你怎麼照楊教授的意思點菜,期待你剛剛所說的沒有一句玩笑
話------我這就上樓洗澡。」小韓神色鐵青地說完,轉身上樓。

「真不曉得她在大什麼便,心情這麼不好,Damn it ----」柯老師
無奈地說,吐了吐舌頭。

「我-----我也想確定一下,你能跟我保證你剛剛所說的,都是
真的?!」老楊緊緊握著柯老師的手。

「別這樣,好嘔心,好啦!如果我唬爛的話,我就會被小韓傳染月經
,ok? 現在我想睡一下,你們都洗完了就叫我吧!」說完,柯老師就倒
在沙發上大睡。

黃昏。

夏天的太陽總是死得慢些。

大家洗完澡,全身香噴噴地在客廳打麻將。

沒有人有心思玩------除了柯老師,他已經做莊連胡了四把。

我打了張九萬,柯老師自己摸了張紅中。

「莊家門清自摸,連五拉五,紅中,白皮,真他媽的,還好你們
連屁都沒賭,要不然包你們輸得只剩屁!」柯老師說。

「漆動嗆~~~~」

門鈴聲------火車的汽笛聲。

柯老師看了吊鐘一眼,說:「早了十分鐘。」

沒有人應門,也沒有人敢應門。

柯老師苦笑著,說:真的那麼不敢相信嗎?

說著,逕自離開牌桌,一面走向玄關,一面嘲笑似地看著
我們。

柯老師打開了門,門外站著一位綁著馬尾的女孩,一個馬尾
上綁著一隻蝴蝶髮簪的女孩。

「是小釧,跟我說得一樣可愛吧!」柯老師轉過頭來說。

那個女孩拉著柯老師的衣角,向我們點頭示意,她燦爛的笑
容,明亮清徹的大眼睛,跟柯老師果然是一雙匹配的壁人。

第三十七章 一口膿痰和五張千元大鈔

「是啊!真的好可愛!」我說。

「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你真的學會------這裡的生存方法
了。」老楊吃驚地說。

「沒錯,但是你們說什麼她可聽不懂,所以我來當你們的翻譯
吧!」柯老師說。

「那你跟她說,我的肚子好餓呀,趕快帶我們去吃大餐吧!」
我摸著咕嚕咕嚕叫的肚子,興奮地說。

「是!極是!現在就出發!今晚大家一定當大大慶祝一番,
別替我省錢啊!」老楊開心得滿臉通紅,拿起面裝上衣就要往外衝。

「Ok,我們坐公車去,等會路上你再跟我說餐廳在哪裡,先
說好,我們可要吃最貴的哦!」柯老師摟著小釧說。

「最貴的,最棒的!哈哈!」老楊中氣十足地大笑,像一頭精
神飽滿的獅子。

於是,我們心情高昂地走到大馬路邊,準備看柯老師表演魔
術。

柯老師跟老楊確認了法國餐廳的位置後,便任由幾班公車從
我們的眼前經過都無動於衷,卻在十多分鐘後自信滿滿地帶著我
們上了一輛人很少的公車。

「這輛車沒有吊鐶,椅子也很舒適,還有四台電視,怎麼看都
不像是公車,等會我們該不會一路坐到新竹、甚至高雄吧!」小韓
冷冷地說。

看到柯老師跟他女朋友親親我我的兩人世界,小韓的心裡一
定度爛得緊,剛剛還在老楊家裡看到小釧時,小韓就一語不發了
,現在她看見柯老師親熱地幫小釧的脖子按摩,終於忍不住發作。

柯老師沒有回話,只是笑了笑,專注得觀察小釧耳朵裡的耳
屎。

在車上,小釧偶而在柯老師耳際低語,但總不見柯老師對她
說話,祂只是凝視著小釧,輕輕動了幾下嘴唇,沒有發出任何聲
音,但小釧卻一臉「聽」得懂柯老師「話」裡意思的樣子。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這輛公車已經在市區裡亂鑽了半個多小時,有幾個地方還到
了兩遍,老楊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我看還是去買幾個菜,今晚我煮頓豐盛的晚餐歡迎小釧吧!」
小韓冷笑著說。

「勃起,倒數十八秒。」柯老師沒有理會,突然命令我。

「是,十八、十七、十六-------------」雖然不明白原因,我仍遵從
柯老師的指示用心地數數。

「四、三、二、一---------零!」

這時,公車突然向左疾駛,筆直地衝了幾分鐘後,竟開進一
條幽靜的小窄巷,一條窄得車体跟牆壁幾乎擦出火花的小巷。

好怪異的公車路線。

不料,老楊眼神斗亮,驚呼道:「就在這附近!這簡直太-------
—太匪夷所思了!」

車子停下來了,停在一家裝飾古樸的小餐館旁。

「下車囉!應該就是這裡了吧!」柯老師慵懶地說。

「是這裡,是這裡!快下車!」老楊忙說。

「別急,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台奇怪的公車會停在這裡至少三十
分鐘之久,不過我快餓扁了,大家還是快一點。」柯老師說。

在小韓驚疑不定的表情下,柯老師為我們投下車資-----一口
膿痰和五張千元大鈔。

「好貴的車錢!」我笑著說。

「不貴,等會老楊要花的才算貴。不過我說呀,老楊,這裡看起來
那麼不顯眼,該不會是你貪便宜吧!」柯老師說。

「哈哈,這裡才有最道地的法國菜呀!只要是懂得享受的老饕
,都知道這間由法國大廚尚米特掌廚的餐館,才有台北最美味的魚
子醬啊!進去吧!看我的點菜功力!」老楊開心地說道,開心,當然
不是因為有美味的食物等著我們,而是解脫怪異世界的方法就在眼前。

不過,老楊說得我口水直流,流得都快把我自己給嗆死了。

第三十八章 最美好、快樂的夜晚

我們走進了這家位居窮巷的餐館,沒想到裡面的裝潢非常別緻,
橢圓形的大理石天花板-------讓我感覺自己在橋下用餐,深紅色的壁磚,
吊在牆上的小火把,最奇特的是,地板上還挖了幾條深水渠,任幾隻
不知名的小魚悠遊其中,巨大的壁爐正燒著小火,在夏夜涼沁的氣氛中
注入一種自然而不討厭的溫暖感。

「老楊,我看你今天可要花不少錢了!」柯老師拍了拍老楊的肩膀說
,並選了個靠近中間壁爐的位置。

等大家坐好後,老楊在柯老師耳邊輕聲念了一串菜色,並叮囑一些
對調酒與配菜順序的要求,接著,柯老師拿起鬼畫符似的菜單招呼服務生
過來。

柯老師凝視著那個服務生,嘴角微動,手指急敲著厚重的石桌,
那個服務生一開始是滿臉疑惑與不奈,但十幾秒後,他的臉色登然
轉和,還不停地點頭示意,在紙上快速地亂塗,最後,柯老師塞給
他一只瓶蓋,令他堆滿笑意地回到了廚房。

二十分鐘後,各式美味菜色按照老楊的安排,一道道地送到
我們眼前,包括一瓶42年份的白酒------一年也不差(老楊說的);
老楊紳士地細細品味佳餚,我則好奇地詢問老楊每道菜式的名堂與
配菜順序的道理,老楊不愧是資本階級知識份子,對豪華的法國料理
很有自己的享受哲學,我第一次見識到他刻麻將以外的優點。

柯老師和小釧師母仍持續著不為人知的打情罵俏,有時我們
會透過柯老師跟小釧師母聊天,她說很羨慕我有和外星人做朋友
的福氣,真是個明理的女孩;她也誇獎小韓皮膚晶瑩剔透,好像
日本的古典美人;對老楊的大手筆,她更是再三致謝,頻說柯老
師超窮的,請過她最貴的東西只是貴族世家,還好這次託老楊的
福,才吃到夢寐以求的正統法國美食。

此時是除了我們幾個人相遇那天外,最美好、快樂的夜晚。

「應該到了掀開底牌的時候吧!告訴我們你是怎麼辦到的。」
老楊聞著香醇的白酒,看著柯老師。

「OK!真相就是這裡。」柯老師指著自己的腦袋,繼續道:「
我得先說明,理解不規則中邏輯痕跡的能力,與溝通的技巧是不同
的。知道什麼是錢,看懂紅綠燈,找出最佳的公車路線,這些屬於
前者。本來我以為這個世界的邏輯結構已經全然摧敗,毫無規則可
循,但是為什麼除了我們,其他人皆活得好好的?這表示我們並未
掌握這個世界運行的機制------我們缺乏一種高超的技巧,或者,我們
多了些什麼?也就是說,是不是以前大量的符號經驗阻塞了我們融入
這裡的無符號世界?我們是不是太過複雜了?」

柯老師望著老楊專注的眼神,繼續道:「關鍵在那家精神病院裡
,當時他們巨大的吼叫聲----也就是勃起所稱的癲狂,就像一把鑰匙
一樣,將我體內,嗯不,腦內的某個部份完全開啟,勃起,還記得我
凌空旋轉,將無數癲狂強吸進體內嗎?」

「記得。」我說。

要是你遇到這種事,你也不可能忘記的。

「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我根本沒會翻觔斗,更別提在空中表演
特技了。人在面臨危難時,不是常常會分泌一些屌他媽的東西嗎?
或是表現出驚異的反應速度等等。我想當時我的身體所作的應變—
—選擇將癲狂捲進體內,絕對是超級有意義的,因為它激發出我
全新的視野!一開始還呆在老楊家時,沒有特別一定要做的事情,
所以我的第六感還沉睡著,直到我決定要出門找小釧時,我突然看
見了<邏輯的軌跡>。」柯老師說。

「那是什麼?」小韓陰沉沉地問。

小韓整個晚上都戴著一副撲克臉,這是她除了吃東西外,第一
次開口。

第三十九章 <邏輯的軌跡>

「就跟看見癲狂一樣,我看見了邏輯運行的軌跡,只不過,這次
我看到的,不是莫名的顏色,而是邏輯的未來。」

「聽起來好屌,那是什麼?」我感動地問。

「的確超屌,因為我已擁有看見人工邏輯短暫未來的能力!就
拿剛剛那班公車來說,我之所以選擇坐它,是因為我<看見>了其它
幾班公車下一站、下下一站、下下下一站、下下下下一站等好幾
站所停靠的位置,發現都沒有停在這附近,直到這一班公車來,我才
看見它的行車路線正好經過這裡,So—」柯老師說。

老楊、小韓、我都死命睜大了眼睛。

「再說多一點-----詳細一點!」老楊瞠目結舌地說。

「簡單來講,我能看見人工邏輯----如公車路線、販賣機選擇、
電話撥號、紅綠燈下的交通過程等等人工設計的事物,其幾十分鐘
後的未來,ㄜ,雖說是看見了幾十分鐘的邏輯軌跡,但實際上在我的
視力<濃縮>下,只要極短的千、或萬分之一秒我就可以<看完>,所以
,我並非從不規則中找出規則,而是我的視力進化到可以看到短短的
未來,幫助我做出最佳的選擇,因為這個世界的不規則,真的就是無跡
可循。也因為我看到的,是還沒發生的事物運行的<痕跡>,所以我稱它
為<邏輯的軌跡>。好聽嗎?」柯老師說。

「你–你是說你能看見幾十分鐘後的未來?」老楊的呼吸逐漸劇烈。

「Ya,限於人工邏輯的部份。」老師說。

「但這麼說還是不能解釋你為何能準確撥對小釧的號碼啊!你看見
公車未來的路線而選擇正確的公車,那是因為它本來就在行進,但電
話按鍵不一樣,它又不會動,你怎麼能看見----看見它的未來呢?」
老楊說。

「我可以在腦袋裡假裝要撥哪幾個鍵,然後我就會看見這個動作
的結果,換句話說,雖然電話是靜止的,但我可以<自己製造未來>,
然後觀察它,當然了,這個動作比較累,因為我不可能一次就猜對正確
的按鍵順序,我只是不停地在腦海中嘗試錯誤,下午撥給你們看的那通
電話,實際上,我已在腦中隨機推演了四百多次才,看見正確的撥號軌跡
,還好,就如我剛才提過的,我看一輛公車幾十分鐘的未來只要千分之
一秒的時間,所以我製造與觀看四百多次短短的撥號未來,最多也花
不到百分之一秒,不過,時間雖短,重覆上百次的動作卻超級煩人,更機
八的是,因為下一次正確的號碼又會變動,所以我只好再速讀上百次的
未來。」

老楊聽了,喜形於色,像小孩一樣處於一種剛得到變形金剛的喜悅
中,猛搖著柯老師,說:「會很難學嗎?很難嗎?要—要學很久嗎?」

我連忙說:「我也要學!」

小韓眉頭依舊皺得厲害,似乎還沒發現這種能力的屌勁,她淡淡
地說:「你剛剛刻意使用<人工邏輯>這樣子的字眼兒,是不是意謂著–
–」

「Bingo!」柯老師正經八百地說:「我只能對人類文明裡,機械或雕
琢過的事物有預測未來的能力,對於人心、大自然的種種,我就沒有
辦法了,也許是因為生命的本質本就諸多變數,是區區被製造出的符號
邏輯無法匹敵的,況且,生命的不規則、多元發展,正是它可愛的地方
,我也不想看見人際互動的未來以便選擇最佳的溝通結果,那種能力將
使我的生活陷入單調痲痺的快樂裡。」

柯老師嘆了一口氣,又說:「不過,恐怕不能盡如我願,那一天
我憑著心靈的默契找到了小釧,表示我多半也具有少許跟生命有關的
預測能力,不過因為我不想要有,所以我沒有加以練習它,只是鍛鍊
預測人工邏輯的部份,我猜,隨著經驗累積,我將來可以濃縮視覺時間
更短,或能看到的未來更長,也許幾個小時吧!那樣我就可以搭長程
飛機了!」

也不等老楊發問,柯老師又說:「我繼續解釋我第二個異能力,也就
是與小釧、服務生或其他人溝通的方法,這一點必須從遠一點的地方談起。」

[szie=3]第四十章 理想言說情境

柯老師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將它慢慢倒進腳邊的小水道,說:「把
杯口朝下,水會掉下去,因為沒有東西裝住它------這簡直太過理所當然,
而水往低處流,不往天花板飄,這是因為地心引力,這道理也很簡單,是嗎
?」

「你要說什麼就一次說完吧,我心急了。」老楊苦笑著。

「呵,我想說的是,這些自然定律在這裡沒有改變,每天日出日落,
從未見過一連幾天都是夜晚或白晝,而且,雖然我們沒有拿沙漏測量過
,但我想一天應該還是24小時吧,亂掉的,只是人類拿來測量時間的
符號工具—時鐘;蟲鳴鳥叫,虎嘯狼吟,這些動物的聲音依舊,變的只是
人類自己使用的語言,也就是說,縱然人類創造出的文化體系陷入混亂,
但在原始的大自然裡,一切如舊,如果我們開始穴居,這一切崩塌的秩序
將對我們毫無衝擊。」老師真是哲聖。

「馬的,扯遠了,我要說的不過是,自然,最真的自然,就是溝通的
解答,因為只要是真實中的真實,不管在任何地方,都不會改變,例如
<愛>,各地甚至個人的定義都不同,但愛的精神本質是不會改變的,
<正義>也一樣,儘管法律條文不同,但想維護的東西都是正義,但,
Fuck的是,法律條文裡充滿了利益分配與權力,這是有害身體健康的,
所以要維護真正的正義,就要重拾正義的最自然型態,又扯遠了,都是
被老楊傳染的,總之,就是<自然是牽到北京還是自然>,Get it?」

柯老師指著那位站在牆角,剛剛聽取柯老師點菜的服務生,說
:「跟他溝通,就是把扎根在我們腦袋裡的符號之樹拔除,回歸到沒有
扭曲的自然狀態,在人工製造的符碼外另闢蹊徑,創造真實溝通!」

老楊說:「真實溝通?你------你甚至連開口也沒有,難道這就是
你所謂的<自然狀態>?」

柯老師說:「你念的是社會學博士,那你一定聽過哈伯瑪斯溝通行動
理論的<理想言說情境>吧!我已經達到這個境界了,也就是說,我-----」

「什麼是<理想言說情境>?」我問。

「用最簡單的話來說,就是雙方或多方的溝通,都能達成最有效、
最真誠、最有共識的環境條件,大體上就是這樣。」老楊解釋道。

「沒錯,我所使用的方法遠遠超過人類平時的溝通方式,你們猜猜看
,我是怎麼做的?」柯老師說。

「是腦波?很多電影裡的外星人都是不用說話的,都用腦波交談的。」
我猜。

「很接近了,的確是腦波,但還必須加上一點點技巧,也就是催眠。」
柯老師繼續道:「一開始,我剛發現這個能力與方法時,我要跟小釧溝通
,我必須凝視著她的雙眼很久才能將她催眠,接著,我自己也會被自我
催眠;精彩的來了,透過兩人進入催眠後的暗示------<用腦波溝通>,我們
得以清楚知道彼此最真誠的意思,沒有矯飾、完全透明的意念,任何一方
的意思都能精準地傳達給對方,這就是最精緻的溝通,屌吧?」

老楊猛點頭,問到:「是不是可以這樣比喻----語言,不管是我們知道
的數百種語言,還是這裡歪七扭八的語言,用電腦的用辭來說,都是高
階程式語言,而—」

我插嘴道:「高階程式語言是什麼東西?」

「例如C語言,C++,JAVA,FaxPro等等,但它們的本意—全是010110
的二元原始碼,才是電腦與人類溝通的真正工具、載體,也就可以比喻為
腦波,是不是這樣?」老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