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著海的情人

阿海把手掌挪過來讓敏娜握著,那時候她的暈眩症發作了,只要稍微動一下,整個人就會一路往左邊倒下去,無法好好躺在床上或沙發上,就只能維持著靜坐的姿勢在阿海身旁,他正在說關於他故鄉的海。
「非常藍非常深的海喔!」他說。敏娜頭很暈,感覺世界都在旋轉,那種暈眩不知與海浪的搖晃相不相同?

吉利淒涼嚎叫主人
「好像要把你的身體都吸進去一樣地深藍,看久了,人會無法分辨自己與海的界線,隨著每一次拍打上岸的海浪,感覺自己一點一點融化了,」阿海說:「每次回家去,傍晚時我都會帶著我的狗到海邊去吹口琴,海上總是漂浮著遠遠望去像是黑點一樣的船隻,遊客的摩托車、吉普車零星地從我身後刷地一聲穿過。海面就輕微搖晃起來了。」
白浪隨著阿海的聲音搖曳,敏娜撫摸著阿海的掌紋,閉眼想著那沒看見過海與波浪。
那次見面不久,他因潛水意外身亡,喪禮時,敏娜頭一次回到阿海出生的那個小漁村住了幾天,天天望著那單調得有些淒涼的海港,走到海邊去,那時是冬天,阿海所描述的那種湛藍並沒有出現,也或許是她無法看見,敏娜不斷地抽菸走路來來去去,當她在海邊發呆,那隻叫做吉利的黑狗會在她身邊來回走動。
阿海的母親說阿海死後,吉利仍在海邊徘迴著,牠有時會突然對著海面上某個黑影嚎叫,叫聲淒涼。吉利似乎不知道阿海已經離開了,或許,在狗的意識裡,阿海是不會離開的。
敏娜輕輕閉上眼睛,搖晃著身體,感覺像是被他抱在懷裡,沉入了關於他的夢想。後來敏娜見過各式各樣的海灘,夏威夷、巴里島、馬爾地夫、普吉島,她不知道那是不是阿海口中會融化人的輪廓、將人吸走的海,但她很確信,她的身體她的記憶有一大部分已經停留在那個海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