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活著就不錯了

身材高大的水島重之是一個世襲的木工,他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木訥肅穆的外表下包裹著一顆因為戰爭所遺留下來的恐懼、悔恨和絕望的脆弱心靈。妻子只不過是用力甩動衣服發出的聲音竟然會讓他想起戰場上刀起刀落人頭落地的聲音。

追打無辜的妻兒
當三歲的長子貢咬字不清唱著的軍歌時,他腦海裡浮現的是被自己刺殺的俘虜的臉孔。這些生活片段不時觸動著他受創的心靈,使他狂亂的追打無辜的妻兒。
重之上戰場前夕或打完戰活著回來,為了感受自己還活著,他總是會去找朝鮮籍的慰安婦八重子做愛,偶爾也把配給的饅頭或羊羹偷偷帶給八重子。每一次的見面都不知道下一次還能不能活著見面,重之和八重子之間很自然的發展出一種絕望而刻骨的戰爭愛情。戰爭還沒有結束,愛情就因為八重子的死倏然而止,成為重之無法釋懷的遺憾。
戰後他白手起家創立了一家建設公司,事業漸漸有了規模,常常帶著三個幼兒去巡視工地,只要出個聲,滿口粗話的工人全都靜下來埋頭苦幹。後來他為了講義氣當了木材店貸款的保人,讓他所有房子和土地都被查封。從此重之的氣量變得很窄,常常喜怒無常,為很小的事情抓狂,經常拳打腳踢的拿妻子兒女出氣。
他最看不起長子貢,從貢參加學運弄傷了手骨到貢當公務員他都非常不屑。他認為和曾經在槍林彈雨中出生入死的自己相比較,學運只不過是花拳繡腿。和曾經有自己事業的他比起來當個公務員是多麼沒志氣的事?他徹底瞧不起大兒子,其實他更看輕自己。

殘酷戰爭絕望感
經歷殘酷戰爭的他其實是活得很不耐煩,對自己的生命有一種強烈的絕望感。村山由佳在他的小說中創造了水島重之這個人物,其實是重現了那個戰爭世代的絕望感。
這種強烈的絕望感對我們這一輩在戰後才出生的人應該是很熟悉的。我們的父親,或是父執輩的人多多少少都具備著同樣的氣息。如果你膽敢向他們多要求一些東西,他們會冷笑著對你說:「能活著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