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懷大夫在嗎？」一道中氣十足的粗啞男嗓透過木門，傳入兩人的耳裡，中斷了他們的對話。
「等等，我去開門。」想必是有人要求診。因為沒有人會她一樣，沒事三不五時就往他這兒跑，要來就來，說走就走，高興的話，她還會留宿過夜。不過，也只有她能這麼做，她是他的特例，除了重傷的病人，他是不會隨意讓人久留的。
「嗯。」她能說不嗎？想也知道會來這兒找他的只有傷患──她是例外。
門方開啟，映入懷殷眼簾的是兩名男子，一名身形魁梧，另一名是瘦弱的老人家。壯碩的男子攙扶著那名老年人，一手半環在他的腰上，神情焦急。
「懷大夫，我爹的腳方才一個不注意給扭傷了，您幫他看看。他疼的直說痛得很，都快走不了了。」邊說，他邊將人攙進屋裡，謹慎地讓他爹慢慢坐上長凳，而後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我看看。」懷殷隨即半跪在地上，緩緩的稍舉老年人的腳，輕按了半晌，再道：「您忍著點，我幫您揉揉。」
在他點頭之後，懷殷兩手握住他的腳踝，微微旋轉，將移位的筋骨導回正位，之後旋身走向搗藥處，抓了幾味藥草將之磨碎，塗抹於患部，為他做最後的包紮。
完畢之後，他對著他的兒子說：「行了。明天晚上，你再替你爹將布巾拆下。」
「懷大夫，謝謝。您這樣……我需要給多少文錢？」中年男子問道。
「隨便。你能給多少就給多少，沒有也沒關係。」之於他，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他不掛意。
聽聞這個答案，倒是讓求診的父子倆兒怔住了。兩人異口同聲：「啊？」
他們……沒聽錯吧？
唉，想必是第一次上門。可怎連他的規矩也沒聽過，這村落的人們，大都是找他治病，沒來過，多少也聽說過才是呀。「我說……」
「他說他收多少錢都可以，隨便你們。」一旁靜默許久的紅衫女子，忍不住替他重複一次。心中暗忖：他們倆個耳朵出問題不成？他不是說的明明白白了嗎？
「啊，喔。好好，我這就給……」將身上的幾文錢放置桌上後，男子便扶起他的父親，準備回家去。
不料，這時懷殷又開口：「且慢。」
「懷大夫，還有什麼事嗎？」他不解地望著懷殷。爹的傷，不是都已經處理好了嗎？
「我再替你爹抓帖藥讓你帶回去。」語畢，他步向藥櫃，抓起藥方。
「可、可是懷大夫，我們沒有多餘的錢……」這次換老人家答道。
懷殷抓著藥，低頭不語，不想再回這兩個呆頭鵝一字一句，浪費口舌。
見著這個情形，女子又忍不住替他回話。「剛剛不是都說了，沒錢也沒關係，你們怎都沒將話聽進去呀？」
「謝謝、謝謝你，懷大夫你人真好。」
對於兩人的直聲道謝，懷殷彷彿未聽見似的，只以仔細地檢查藥方是否無誤作為回應。
羌活七錢、川芎七錢、薑黃七錢、當歸七錢，沒錯。他紮好紙包後拎向男子。「你回去之後，將藥輾為細末，分四次用，用時以水調成糊狀，抹在你爹的腳踝上，而後用布包紮，每日更換一次。還有，讓你爹多休息，別太常走動，尤其是爬樓梯。記得嗎？」
男子拿過藥包，感激地看著懷殷。「記得、記得。懷大夫，謝謝你、謝謝你……」
原來隔壁的三嬸說的都是真的呀，這個懷大夫，替人醫病可說是不求分文，沒錢也沒關係，不僅如此，還時常不收錢的多抓藥方給人家……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大夫。
「天色不早了，快帶你爹回家去吧。」哪來那麼多好謝的？
「是、是。」
父子倆步出門外依然頻頻回頭道謝，使得懷殷不知該關門，還是不該，只能目送他們離開，他無奈的嘆了口氣。「還真多禮。」
「耶，禮多人不怪嘛，誰叫你這麼有慈悲心。」她笑笑地望向他。
「花容，妳不走嗎？」他眼神帶著疑惑瞧著豔紅身影。
她……該不會又要留宿了吧？
「剛剛那段時間裡，我想過了，我想留下來照顧那位姑娘，你一個人，要是恰巧有病患上門求醫，屆時又要照料她，你哪忙的過來。」她怎忍心讓好友忙得團團轉？當然是義不容辭地幫忙囉。
「隨妳。」他沒意見。況且，他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因為，他才是大夫，一個旁人能幫忙什麼？再說，她哪一次不是用奇怪的理由留下，舉凡家裡鬧鬼、腳太痠走不回去、夜太黑她會怕……千奇百怪的理由都有。
她笑著反唇相稽。「你哪一次不是隨我？」
說的也是。「那麼晚餐妳負責，我要去將今天採回的藥草做分類。」
從回家到現在，他都還沒有空閒的時間將該做的事做完，更遑論煮飯？既然有人要留下，就幫忙分擔一下吧。
她不悅的嘟起紅唇，喃喃自語地走向廚房。「真不懂得憐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