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樓層,最角落的一間房,那房門開合的時間總是巧妙的與我們的錯開。
我只見過她一次,一頭燙著大波浪的及腰長髮和紅色低胸洋裝,腳下踩著一雙寶藍色的高跟鞋,不難看出她的妝扮用心之深。和她在電梯裡的短短幾秒鐘,禮貌上該有的善意眼神迴避,我此時無法實行,她像一朵豔麗的紅玫瑰令人無法眨眼。
聽說曾是酒店紅牌
聽鄰居說,她似乎比我們任何人都早住在這棟公寓的這層樓。住隔壁的楊太太說,她本來是酒店紅牌小姐,後來被沉淪煙花巷的老闆收作了情婦,早上化好了妝、穿戴珠寶等著情郎晚上出現。我為了驗證這個傳言,曾在夜晚躲在家門後,等著那道房門開啟,但從未看到過那位故事裡的老闆,連男人的低沉嗓音都沒聽過。父親叫我不要多管閒事,見到了人家要笑一笑,其餘的都不該多過問。
她是大家口中的壞女人。壞女人的房裡,是不是如電影般有血紅色印度棉鋪成的地毯和橡木做成的紅酒櫃?曾經好奇心作祟,我從門縫往裡窺視,看不到什麼,但聞到濃濃的香奈兒傾城之魅,令人眷戀的經典香水。
拎著沉重的行李和一身疲憊,這是去高雄讀書後的第一次返家。沒有預告只是想給家人驚喜。忘了鑰匙的現實處境,活生生地把我從遊子的思家心境中拉回,所謂近在眼前遠在天邊,就是此刻我的心情寫照。媽媽在電話的那頭說,人在關仔嶺,回來也要11、12點了。正當我打算求助隔壁以「別人的事就是我的事」當座右銘的楊太太時,電梯門開了,熟悉的香水味飄散出來……。
眼神交錯的一瞬間,我發現她似乎欲言又止,後又緩緩朝我走了過來。
高跟鞋的節奏和我急促的心跳聲,頓時讓我亂了方寸。她驚人的觀察力使我明白,原來我們好奇她的同時,早已被看穿,只是我們渾然不覺。「要不要先來我家等一下?」乾脆俐落的開場白,完全不給予尖銳的質疑,我想這是當情婦都必備的溫柔。今天的她,和前一次的穿著沒兩樣,一樣美得令人不敢正視。我默默點點頭,心裡卻感到興奮。
幾件素雅的家具,白色的窗簾和沙發,明亮的燈光和一面穿衣鏡,唯一符合想像的只有內側寢室床邊堆滿保養品的化妝台。
眷戀前夫痴守空閨
眼光偷偷搜尋著曖昧的男女合照,卻一無所獲。不死心,接過一杯水後,我開口問了:「阿姨妳一個人住嗎?」美麗的臉龐表情複雜,點頭之餘不忘問我在哪讀書。我們從星座聊到電影,我又刻意將話題切入隱私的一部分,答案讓我咋舌……。
原來她曾經結過婚,但因為丈夫慣性外遇而離婚,離婚後搬來這裡,靠著一筆可觀的贍養費過活。但她仍相信丈夫對她有眷戀,所以等待變成生活的一部分。話題至此,那些可笑的傳言宣告瓦解。「壞女人」原來也是婚姻的受害者。除了用來掩蓋遭遇背叛所產生的自卑,濃烈的傾城之魅香水味,我也嗅到了一個女人淡淡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