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左耳(火热畅销书)(6)

102路公交车,终点站一直通到县城里的医院。

这里离市里大约有一小时的车程,两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那一次是陪我表哥的一个女朋友来这里做人流。表哥给了我两千块钱,把一个叽叽喳喳的倒霉女孩塞到我手里。那个女孩比我还要小一岁,她一路上都满不在乎地嚼着口香糖,跟我说她和表哥之间很多无聊的细节。包括我表哥如何跟她调情,以及她在露台上替我表哥洗衣服刷拖鞋差点掉下去之类的

童话故事,她的手指甲尖尖的,一看就不是那种做事的人。而且我也知道我表哥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他看中的,也许只是她的年轻和不懂事而已。

县医院肮脏极了,护士的脸呆板极了。我记得她满不在乎在嚼着口香糖进了手术室,好像还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可是等她出来的时候,她完全换了一个人,脸色苍白,站都站不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是如何紧紧地揪住我的衣服领子,气若游丝地对我说:“我想杀了你表哥。”

如今,旧地重游。

我独自而来,我没有人的衣服领子可以揪,我只有我自己。

我也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朝着医院里面走去。

我清楚地记得妇产科是在三楼,我挂完号走到二楼的时候,短消息响了,竟然是小耳朵在问候我,被人惦记是幸福的,我很高兴地跟她回了电话,她说话还是那样细声细气的,怯得让人忍不住想冲到电话那头去抱抱她。跟小耳朵刚说完电话手机就又响了,这回是张漾。他肯定是在学校的大操场上跟我打电话,我还可以听到风吹过他耳边的呼啸的声音。

“我们在上体育课,”他说,“我惦记你,所以跑到一边儿来给你打个电话,今天真冷啊,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说。

“事情办完了吗?”

“正在办。”

“你一个人?”

“是的。”

那边迟疑了一下说:“那不行,吧啦,要不等两天吧,等我放了假,我陪你去,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没关系啦。”

“我说不行就不行!”张漾说,“说实话,我今天心里很慌,我老担心会出什么事,你快点坐车回来,我最多还有一周就放假了,可以放好几天假呢,让我陪你去。”

“没关系的啦。”我说,“来都来了,解决掉,省得你老挂心。”

“可是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岂不是更挂心?”张漾说,“听话,回来。”

“好。”我说。

“我爱你。”他在电话那头吐出三个字。然后,他挂了电话。

我有些发呆。把手机塞进牛仔裤的口袋,我站在楼梯上,不知道该往上还是往下。有两个护士经过我的身边,她们看了我一眼,盯着我漂亮的尖头高跟鞋看了好几眼,又盯着我奇怪的卷发看了好几眼,终于走过去了。

我终于转身下了楼。

那一刻我明白,其实就算是张漾的电话不来,我也无法真正下这个决心,我肚子里的,是我自己的宝贝,是我和和心爱的人共同的宝贝,他有权来到这个世界,谁也无法谋杀它,我自己也不可能。

只是爱情让我一时心软而已。

我坐着102路原路返回。经过天中那一站的时候,我忍不住跳下了车。我躲在离校园不远的一个角落里观望,我本来想看到张漾,走上前去给他一个惊喜,哪怕不打招呼也是好的。可是我一直没等到他,不过我忽然看到了小耳朵,她又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小棉袄,脸还是那样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孤独。

我知道她是把我当好朋友的,可是在天中的门口,我没有勇气叫住她,我是一个浑身都是麻烦的人,我怕我会给她带来麻烦。

于是我靠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走远。

再见到小耳朵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三,张漾去了上海他奶奶家,让我等他回来,再陪我去医院。我的精神好了一些,不再成天想睡觉,也有了心情讲笑话,我在“算了”跟一个小弟弟讲笑话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小耳朵,这让我有一些吃惊,我不太喜欢她来这样的地方,于是我一把把她从里面拖了出去。

可是她跟我提起……许弋。

这应该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在拉面馆里,我的心里忽然有些豁然开朗。看来我的小耳朵,是一个在暗恋中挣扎的孩子,在天中,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不敢爱不敢恨,甚至不敢大声说话。那些人都与我无关,可是小耳朵的事我却不能不管。

她告诉我许弋期末考没考好,希望我可以帮帮许弋。我微笑着看着她,我想我笑容里的味道一定会让她感觉到不安,但她没有,她轻声地求我。

我真受不了她求我,于是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见许弋,但我要求她去把许弋找来。她转身就去找去了。说实在的,我根本没想到她会有本事真的把许弋给叫来,当我在台上唱着那首我熟悉的忧伤的歌的时候,我看到了许弋,他是跑着进来的,他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小耳朵,他径直冲上来问我:“你和张漾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终于东窗事发了。

我没有抵赖,简单地说:“是。”

许弋像个疯子一样地抓着我不放,一副要了我的命的样子,我看到柜台里的表哥打了一个响指,好几个人围了上来,迅速拉开他,对着他就开始拳打脚踢。我想阻止,有两个人拉住了我,把我一直往柜台那边拉。我对着表哥喊:“不要打,让他滚就行啦!”

表哥划着一根火柴慢悠悠地说:“这小子成天找抽,不打不行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小耳朵,我勇敢的小耳朵,她疯狂地扑入了那群人中间,想用她单薄的身体护住许弋,我冲过去想拉住她,但我没有拉住,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啤酒瓶准确无误地打到了她的头上。

血顺着她的脸沿下来,她也许是疼,也许是吓,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我冲上前,对着那个捏着破啤酒瓶的臭小子甩出了一记清脆的耳光。我觉得不够,反手又甩了一个!

酒吧终于安静下来。

我俯下身抱起小耳朵,她好像完全没有了知觉。我拼命地摇她,她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了。

有人在我身边说:“吧啦姐,别摇她。看样子没事的。我去找个医生来。”

“不用了。”我冷冷地说,“把她送到我家里去!”

许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躺在我怀里的女孩,他好像并不认得她,也不太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要为了他奋不顾身。我对许弋说:“你快走吧,你记住,她叫李珥,她喜欢你,你以后永远都不许欺负她,听到没有?”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招?”他哑着嗓子问我。

这头不可理喻的笨猪!我不再想理他。

我招呼两个男孩把小耳朵从地上扶起来,离开了“算了”。

小耳朵,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在车上,我把她抱在怀里,心疼得不可开交,我更宁愿受伤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上帝作证,我说的真的真的是真的。

后来,我在小耳朵的博客上看到她写的一段话,她说她想变成一个坏女生,这话让我乐不可支,她不知道,坏不是变的,是与生俱来的。

我早说过了,我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坏女生。

哦,不,坏女人。

寒假里,我生了一场病。

这病生得挺重,又是发烧,又是呕吐,全身上下没有丁点儿力气,这让我去医院做手术的事一拖再拖。

张漾从上海回来后没两天就又回到学校上课去了,高三紧张的学业让他无暇顾及到我,有一天我恹恹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老太婆不在家。我以为是收水费的或是收电费的,所以懒得理,装做没听见。

大约十五分钟后,我接到表哥的电话,问我:“在哪里呢?”

“病了,在家孵小鸡呢。”我说。

“什么病?相思病?”

“说对了。”

“这样,我马上来看你。”

“老大,不用这么夸张吧。”

“就这么说,呆会见。”

他挂了电话,我以为他是说笑,他这人一向没正经,对我说的话我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但是没过多一会儿,真的有人敲门来了,我在门缝里看到他那辆脏兮兮的越野车,于是我开了门。

开门后,我愣住了。

表哥坐在车里,他并没有下车,而是把车哗地一下开走了,门口站着的,是拎了一个大包的一个美丽女人。在她喊我以前,我差点没有认出她来。她真的一点儿也没能老,甚至比我记忆中的那个她还要显得年轻,优雅。

“我来过一次,敲了半天门,你没开,我还以为你不在家。”

“我在睡觉。”我说。

“怎么?不欢迎我进去?”

“哪里的话,”我让开身子,“这是你的家,不存在我欢迎不欢迎。”

她微笑,拎着行李进来,看看四周说:“这里一切都没变,就是吧啦,你长大啦,越长越漂亮。”

“您真客气。”我讥讽地说。

“我是专程来接你的。我和你爸爸在那边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你的学校也找好了,对了,你现在英语怎么样?”

“我就会一句,”我倒在客厅那张破沙发上,拍拍沙发的扶手,用唱歌的调调扬着嗓子说,“FUCK YOU!”

不知道是不是我发音不准的原因,还是她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看她的样子,她并不生气。

门就在此时被推开了。老太婆手里拿着钥匙,嘴里正在骂:“门开在这里干什么,进来个小偷怎么得了?”

抬眼之间,她看到了她。

老太婆先是一愣,然后忽然操起门后的一把扫帚,笔直地指着她说:“你给我滚,滚出去,你说过不回来,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温和地说:“您别生气,我接了吧啦就走。”

“我哪儿也不去!”我从沙发上迅速地跳起来,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间,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吧啦,”她走到门边来敲门,“你开门,妈妈有话跟你说!”

再接下来是老太婆尖厉的声音:“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喊警察来!”

我把门一把拉开:“够了,你丢人不丢人,找警察算什么,有本事把飞虎队,(、)联邦特工全叫来啊,让凤凰卫视现场直播,那才叫牛逼呢!”

老太婆被我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脸红脖子粗。我妈伸出手把我一拉说:“走,我们到外面说去!”

“我不去!”我甩开她。她上前一步,再次捏住我手心,又摸一下我的额头,惊讶地说:“你在发烧?”

我别过头去。

老太婆在一旁风言风语:“神经烧差不多!”

“她真的在发烧!怎么她在家发烧你也不管!”我妈一把拖过我,大声地说,“快走,我带你去医院。”

“求你,别烦我!”我挣脱她歪歪倒倒地往屋里的床上走去,我想我的确是又在发烧了,而且烧得特别厉害,我哪儿也不想去,倒到床上的那一刻,我就想睡一觉,睡得越沉越好,哪怕永远都不再醒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医院里。四周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单正在给我挂水的护士白色的衣服。

她坐在我身边,神色凝重。

我把头转过去。

“吧啦,”她伸出手来把我的脸转过来,我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又大又清澈,一点儿都不像一个步入中年的人,我走神地想,不知道我到了她这个年纪,是不是还可以这么美丽,我忧伤地想,当然我是活不到她这个年纪的。

活着太累了,我是活不长的。

她看着我,眼睛里流下泪来,泪水打湿了我洁白的被单。我听到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妈妈不怪你做错事情。把孩子做掉,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说完,她俯下身拥抱我。我知道,她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汹涌的泪。

我竭力控制着着内心的翻江倒海,面无表情。

我在医院里住了三天,他们说,等我身体好些了,再替我做流产。第三天黄昏的时候,趁她去超市的时候,我从医院里偷偷地溜了出来,医院的饭菜让人难已下咽,仿佛总带着一股药水味。我出了医院直奔天中旁边的拉面馆,推开门,像坐了十年牢从没吃过饱饭的人一样对着老板娘说:“来两碗拉面!”

“两碗?”店里的伙计不相信地看着我。

“两碗!”我大声地重复。

我在我经常坐的位子上坐下,左边的台子上是两个天中聒噪的女学生,她们正在聊天,声音高亢尖锐却又要故作神秘,让我极度不舒服,我正要呵斥她们闭嘴的时候却听到她们的嘴里吐出我熟悉的名字来,让我忍不住认真聆听她们的对话:

“听说许弋这次又被打得不轻,他最近真倒霉,老是被人打。”

“人在情海飘,哪能不挨刀。谁让他老是想去抢别人女朋友呢!”

“不过说真的,那个女生样子很乖的,看不出那么那个呀。”

“你说李珥啊,她跟我是初中同学,我知道她的,平时不开腔不出气,其实最那个。不过这次可惨了,被叫到教务处去了,我看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对啊,对啊,不开腔不出气的女生最可怕,哈哈哈……”

……

我把桌上的面条往前面一推,站起身来,走到那两个女生的桌前,冷冷地问:“你们在说谁呢?”

两个女生抬头看见我,像是认出我来了,吓了好大的一跳。

我指着她们:“我警告你们,谁要再敢说李珥的一句坏话,我让你们以后晚上从此都不敢出门,你们信不信?”

两个女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慌慌张张,大气也不敢出,一句话也不敢说,拿起书包跑了出去。

我也没心思吃面了,我决定去天中看看小耳朵。

我跑到天中校园的时候正好看到小耳朵出来,我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受了委屈,在她的身后,跟着她的家长,我喊住她,旁边一个男生恶模恶样地窜出来让我一边去,我看着小耳朵,我只想确定她没事,我立刻就走。

我知道,在很多人的眼里,我不配做她的朋友。我知道我走到很多的地方,都不受欢迎,我也不想给小耳朵带来任何麻烦,但是上天作证,我愿意为她承担我所能承担的一切,因为我知道,并能确认,她的烦恼肯定与我有关。

“她不会有事的,你离她远远的,她什么事都没有!”男生还在冲着我大声地喊。

噢,天地良心。我并不生他的气。

我当时想,有个男生这么护着小耳朵,真的挺好。可是我没想到小耳朵生气了,她涨红着脸大声地喊:“尤它,你不许这样跟吧啦说话,吧啦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许你这么说她,绝不允许!”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这些天来,我身上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黄昏的天空飘起了金色的奇妙的雪花。我就像网络游戏中忽然被施以神奇法术得以重生的小人,在瞬间充满了力量,欢欣鼓舞。我看着小耳朵继续涨红的可爱而勇敢的小脸,看着愤怒的尤它,看着站在他们身后的惊讶的两个大人,实在实在忍不住地咧开嘴笑了。

好朋友。

我文绉绉地想:这个世界上,也许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温暖更动人的词汇了。

在返回医院的路上,我被两个小破孩拦住了。他们粗声粗气地对我说:“吧啦姐,黑哥找你。”

“让他自己来。”我说,“我要回医院躺着去养病。”

“黑哥说,有些事他想跟你说,你可能会感兴趣。”

我拍拍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头,笑嘻嘻地说:“真对不起,吧啦姐姐现在对啥事都不感兴趣。”

两个小破孩互相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来给我,相片有些模糊,一看就是偷拍的,但很轻易地认得出是谁。

“黑哥说,他有很多这样的照片,你要是愿意去,他可以全送给你。”

“他在哪里?”

“在他姨父的房子里。”

哦呵,那房子原来还没卖掉。

我转身,大踏步地朝前走,两个男生远远地跟着我,我回头,大声地朝他们喊:“回家喝奶吧,你吧啦姐还找得到路!”两个男生并没有离开,依然远远地跟着我,跟就跟吧,要不是大姐大,谁愿意跟着她啊。

门没有锁,灯也没有开,我进去,黑人坐在黑暗里,我看不清楚他的脸。雪越下越大,雪花从破旧的窗户里飘进屋子,屋里屋外,一个温度。但黑人只穿了一件薄毛衣。黑色的矮领毛衣,胸口上有个张牙舞爪的字:闷。

我问:“你这件戏子一样的衣服哪儿弄来的?”

“抢的。”他说,“一个大学生的。”

“人家没告你?”

“告什么,我请他喝酒了。”

我把怀里的相片扔到他面前:“你不觉得你特无聊?”

“我是为你好。”

我捞起面前一根小板凳就往他面前砸过去:“我警告你,他就要高考了,你要是影响到他一丁点儿,我饶不了你!”

黑人没躲,板凳砸到他的额角,一道深深的印痕,血流了下来。

他满不在乎地用毛衣袖子把血擦掉。吸吸鼻子说:“操,你为了这么一个下三滥,值得吗?”

“你再骂一次试试?”

黑人跳起来:“我就骂,我就骂,下三滥,下三滥!怎么着!”他一面骂着,一面伸手把身后旧桌子上的一堆照片全甩到地上,又跑到墙边把灯给点亮:“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的优等生,我靠,你他妈口口声声要征服,征服,你看看征服你的人对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雪越下越大了,屋子里冷得让我感觉整个的自己要缩小到没有的状态。灯光让我的眼睛感到疼痛,我蹲在地上,把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地捡起来看:都是张漾,张漾和那个我曾经见过两次的女生,他们在一起,温暖的餐厅,他们两家人在一起吃饭,冰天雪地里,张漾搂着她在走,校园里,张漾替她拎着笨重的书包,呵着气等在食堂的门口……

应该都是近期的照片。

黑人说:“这个女的你可能不认识,她姓蒋,叫蒋皎。她爸爸叫蒋大宁。也许你没听说过,但我想,著名的‘嘉宁’集团你应该不会陌生。这个城市最漂亮的建筑,最完美的小区,都和他有关。”

我没有做声。

黑人继续说:“张漾是个垃圾,他利用你对付了他的对手许弋,蒋皎在初中时代曾经是许弋的女朋友,他害怕失去她。张漾家很穷,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城里最穷酸的地方,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离这里只有五分钟的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女生家里供给的,包括他的新衣服,新手机,他离不开她,就连他读大学的费用,也得靠她家,她们早就有计划,一起去上海读大学,然后出国……”

“住嘴!”我说,“我不会相信你的这些信口胡言!”

“我爱你,吧啦,只有我是真爱你。”黑人上前来拥抱我说,“只要你跟我好,我保证一辈子死心塌地地对你!”

他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丑陋的伤口丑陋地对着我。我厌恶地推开他,我不会相信他,我永远都会记得张漾说过,他会带我去北京,他会牵着我和儿子的手在巴黎的街头散步。这些都不会是假的,绝对不会!

“我知道你不死心。”黑人打开他的手机,也是新款的,三星。他说,“兄弟们偷来了他的东西,我放点更有趣的东西给你瞧瞧。”

他说完,把手机举到我面前。

我首先看到的是我和张漾亲吻的画面,在拉面馆后面的那条小路,模糊不定的影象。我去抢手机……结束。

然后是张漾一个人在大街上走,忽然回头做鬼脸,女孩嘻嘻的笑声。

张漾搂紧了她,两个人一起对着手机做鬼脸。女孩笑得很甜。

……

最后一条:张漾靠在一张软软的大沙发上,懒懒地说:“吧啦,婊子。”

周围一阵哄堂大笑。张漾也笑,是微笑,他笑完后,站起身来,伸出手掌挡住了镜头。

顶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