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做對一件事

舅舅得獎了,他得到一個電影的終生貢獻獎,在金馬獎的頒獎典禮上要上台領獎,他很開心的帶著禮物親自去向當年帶他來台灣的姊姊報喜。

母親遺憾只帶一個
躺在床上要靠助行器和輪椅才能行動的媽媽,終於露出了難得的笑容說:「我這一生只做對一件事,就是帶著我這個弟弟來台灣。當時我只能帶一個。」二姊呼應她的喜悅說:「是啊,舅舅來到台灣,結婚生子成家立業,寫影評、辦雜誌,終於得到了這個大獎。不過,媽,你這一生,做對很多事情,像你的5個兒女,都很不錯,你的一生其實……」媽媽閉上眼睛不回應,口中還是喃喃念著:「我一生,只做對這件事。」
我去探望媽媽時,刻意再提起這件,為了引起媽媽的注意,用大動作來配合我的話語:「媽,你一定很驕傲,當年你從大陸帶出來的弟弟得了這個獎,光宗耀祖,我從小就看舅舅連一張小小的電影的本事都捨不得丟掉,難怪研究起早期的台灣電影,無人能及。」
「是啊。那天他來報喜,說了兩小時的話,他從來就是一個啞屁(不愛說話的人),結果那天一直說話,太高興了。」媽媽又說了那句話:「當時的環境和條件我只能帶一個弟弟出來。還好帶了一個出來。」

另一個二弟被槍決
媽媽的意思我懂。當時她還有一個二弟留在大陸讀師範學校,加入了一個共產黨的學生外圍組織,來台灣時被以匪諜罪逮捕,經過一年酷刑逼供後槍決,屍體被埋在六張犁的亂葬崗,享年23歲。第二年當家人再去時,小石碑被荒草淹沒,他成了飄盪在海島的孤魂野鬼。
如果能帶兩個弟弟出來就好了,或許,這才是媽媽一生最大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