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的蓝颜是红颜

时间:2006年4月16日 地点:合肥南园新村

和罗斯远约在小区楼下的凉亭里,地点是他执意选定的。他说那里种满了白玉兰,现在开得很美。我以为他的爱情或者和白玉兰有着密切的联系,可是等我听起他的诉说,才知道原来这和他的故事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红颜的蓝颜是红颜

遇见苏明静,在淮河路的行人石凳上。当时我刚从超市买完东西,坐在凳子上休息,然后我看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袅袅动人地从视线远端走来,最后竟就坐在我的身旁。

五月天气,正是女子们花枝招展的季节。只是我觉得,整个淮河路上的女子们因她的出现,顿时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她坐下来翻半天包,然后一脸懊恼地用葱白手指抹额头上的汗,我不知道为什么就从包里拿出一包面巾大胆地递过去,说,你是不是要这个?

她说,谢谢你。我好半天才回过神,赶忙慌张地答,我叫罗斯远,认识你很高兴。她说,我叫苏明静。眼睛笑成一弯新月,她从那包纸巾里抽出一张递到我的面前说,你也需要这个吧?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额头上的汗水,颗颗如黄豆般大小落得正欢。

和她认识后,我便迫不及待地想约她吃饭。忐忑地打电话过去,没想到苏明静很爽快地答应了。挂上电话,我觉得自己的脸兴奋得像一朵盛开的花。

我们很有共同话题,从王家卫的电影到宿州路的烤鸭,无所不谈。聊意正浓时,苏明静的手机响起,我竖起耳朵仔细听,里头是女人的声音。一颗心忽地如同落地一样踏实。可是苏明静却站起来走到门外听。

这个电话的时间颇长,回到位置上的苏明静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得走了,一个朋友有些事情非要我过去一趟。我立刻站起来说,我开车送你过去,她住哪里?苏明静莞尔一笑,说,谢谢你,不用了,改日我再请你吧。我没有勉强,说,那好,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给我电话。苏明静回给我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和苏明静的感情随着渐热的天气成几何级数地膨胀。我很喜欢她,觉得她就是我今生等的那个人。我想赶快确定下我们的关系,于是提出想见见她父母。刚开始她总是避而不答,后来也许是我提的多了,她说她父母都在国外,几乎不回国。我没多想就说,那我们可以去国外见他们?可是苏明静的表情显得很痛苦,似乎不想再多说,见她难过的样子我也就只好作罢。

苏明静过生日,我问她想要什么,她犹豫了半天羞红了脸说,你送我一套黛安芬的内衣好吗?我想每天都穿着你买给我的内衣。尽管我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当她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还是惊讶不已。因为一直以来苏明静给我的感觉都是很内秀的人,连平时和她联系的几乎也全都是女人,所以当时我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苏明静生日那天,我把买来的内衣送给了她,她显得很开心,可是我的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接下来的晚餐,苏明静的手机很热闹,每隔几分钟便会响一次。我忍无可忍,丢下筷子说,接吧,这样反反复复地,没个完了。苏明静委屈地说,对不起,是我的朋友,她非要和我一起过生日。我说,什么朋友这样不知趣?她不知道现在你正和男朋友一起吃饭吗?苏明静沉默半晌,然后说,可谁让她受我妈妈委托来照料我的呢?

然后,我才知道,苏明静从小就一直生活在这个叫箫琴的朋友家,父母每个月只是寄些钱回来。我满脸歉意地说,你该早点告诉我,要么,你现在让她一起过来吃饭吧。苏明静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说,算了吧。我没有勉强,将手轻轻地覆盖到苏明静的手上,柔声说,以后,让我照顾你,好吗?苏明静没有回答我,我只是感觉到苏明静的手指一根根无声地蜷缩到我的手掌里去。

送苏明静回家,却在门口的地方看到一只包装精美的纸盒子,苏明静说,一定是箫琴送的。我很好奇,抢着打开来看,里面的礼物让我惊讶万分———竟然是黛安芬的内衣。苏明静慌忙说,去年她送的也是这个。

我笑了笑说,我真的很想见见她。可是回去的路上,我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后来,我见到了箫琴,是个酒红色卷发的女人,让人有种神秘的感觉。那天,苏明静正和我在一家陶吧里挑陶器,忽然,透过橱窗我看到店外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盯着我俩看。不知怎地,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她就是箫琴,于是我对一旁正专心致志看陶器的苏明静说,那个可是你朋友?

苏明静抬起头看到的时候,我觉得她的身体忽然间触电一样颤抖了一下。我赶忙拉住她的手问,你怎么了?苏明静几乎是挣脱一般地甩开了我的手。

女人在这个时候走进来,对一脸疑惑的我说,你好,我叫箫琴。我赶忙笑着说,你好,我是罗斯远。箫琴没有答我,而是转过头看着苏明静说,小静,你不是说去老同学家吗?怎么在这里呢?难道罗先生是你的同学?

这一句话,让苏明静的脸顿时红成一片,而我的脸上则是什么颜色都有。

我一直在等苏明静的解释,那天箫琴走后,我们便一直再没有交谈。我有太多的疑问却不好开口,而苏明静则似乎是不想说。

赌气的这段时间里,我渐渐地将这个箫琴和第一次见面那晚电话中的女子联系到一起,然后又渐渐地将苏明静当时的表情联系到一起。夜里翻来覆去,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这个叫箫琴的女人,到底是谁?苏明静似乎有些害怕她。

想到这里,我很担心苏明静,怕她有什么隐情。于是索性开车到了苏明静楼下。深夜了,小区里四下无人,正当我熄火准备下车,却看见苏明静的身影从楼道里闪了出来,跟着的还有另一个身影,然后我看到,两个身影拥抱在了一起,接着是亲吻,很激烈的。

我的头都大了,推开车门便奔了过去,可是当我跑到两人面前时却惊呆了,那个和苏明静接吻的人,竟然是———箫琴。

在那么一瞬间,我的大脑思维仿佛被击活了一样,瞬间通畅起来,所有疑惑天开云散。只是,我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样地让人意想不到与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离开的,只是依稀记得身后苏明静喊我的声音,很绝望。

后来,我再没有和苏明静联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生活在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阴影里,身旁再如花似玉的女子,在我眼里统统都成了洪水猛兽,见了就不自觉地躲避。

这样的日子直到2006年2月,和苏明静失去联系已经六个多月了。这个周末我在家休息,门铃响起,是邮递员送包裹。我问是哪里来的,邮递员说德国。我纳闷,我没有朋友在德国啊?

打开看,包裹里有一封信,还有一张电影光盘。我本想拆开信,可是信封上写着“请一定要先看电影”。我笑了笑拿起光盘,片名叫《断臂山》。之前我听过那部电影,公司的同事都在谈论,可是我一直没有在意。可是,电影的内容大大地出乎我的预料。特别是看到片中妻子看到自己的丈夫在楼下和另一个男人接吻的片段时,我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样,动也不能动,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起往脑袋里涌。

忽然,我意识到了些什么,打开那封信,是苏明静的信,她说:

我等了你整整一个月,然后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更是无法接受我。所以,我选择了离开,回到父母的身边。

这次给你写信,我矛盾了很久。半年了,我想或者你的心可以稍稍平静些听我说说我的故事———我从小就生活在没有家庭温暖的环境里,父母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了德国,箫琴一直照顾我长大,我对她有种天生的依赖。而且,我看着她恋爱,看着她结婚然后离婚。她对我说,男人不可靠。看着她为了那个男人死去活来,我相信了她的话,觉得只有和同性在一起才不会受伤害。渐渐地,我和她越来越亲密,慢慢地,我也意识到这种关系不是正常的友谊。我想过摆脱,以为认识你会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你给我买内衣,其实也是想能够真正全身心投入地去接受一个男人,而以前我的内衣都是箫琴买来给我的。然而那晚当我看到你的表情和逃离的身影时,我便知道,我没有机会。

只是,你知道吗?那一晚,也是我和箫琴的最后一晚。我和她谈了很久很久,才说服她能够像朋友一样对待我。可是,一切违背了我的意愿,至少我从不曾想要伤害你。

告诉你这些,不是乞求你的原谅与接受,而只是希望你想到我的时候,不会再感到恶心与肮脏。我只是在过去的那段无助的岁月里,单纯地奢求一种保护,以至于忽略了保护的性别而已。然而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的纯洁,就像《断臂山》一样,不染泥土……

后记

我问,现在你心底还怨恨她或者……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我担心会刺激到他。罗斯远苦苦地笑了笑,说,以前一直觉得这样的事情是小说里或者电视里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会真的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真的,人生有这样的一次意外就够受的了……

和罗斯远道别后,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良久。这个男人其实有一米八的个子,然而此刻看上去却显得很单薄。同性恋或者双性恋在我们看来都是很遥远的事情,可是他们(她们)其实一直都生活在我们身边。有朝一日,当我们碰见这样的情况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反应,可是有一点我觉得很重要,那便是,爱本身是无罪的。记住这一点,你所渴望得到的那种爱情终究会眷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