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民族主义的摇篮——丹绒马林苏丹依德利斯师训学院

张永新

学院对马来民族主义 思潮萌芽发展的贡献

如果说马来民族现代思想启蒙是从本世纪初开始的话,那么,本世纪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便是现代马来民族主义思潮勃发时期。现代马来民族主义思潮的勃发和吡叻丹绒马林苏丹依迪利斯师训学院(Maktab Perguruan Sultan Idris Tanjung Malim或Sultan Idris Training College)密切相关。有人形容该学院为现代马来民族主义的摇篮。

丹绒马林苏丹依迪利斯师训学院对三十年代至独立前,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马来民族政治思想和政治运动起着重大影响和积极作用。同时,对同时期的马来民族语文新文学、文化、学术和教育也有重要贡献。

我们说丹绒马林苏丹依迪利斯师训学院对三十年至独立前马来民族政治思想和政治运动起着重大影响和积极作用,那是因为它培养了大批杰出的民族主义者和政治工作者,这些人后来都积极投入我国的政治运动中,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马来民族主义斗争、民族主义思想和现代政治思想发展,都起着领导作用。

在这些人之中,前期的有依布拉欣耶谷(Ibrahim bin Haji Yaakob)、哈山马南(Hasan Manan)、卡林拉昔(A. Karim Rashid)、耶谷阿明(Yaakub Amin)、默哈末依沙(Mohammad Isa Mahmud)等,后期的有施努(Senu Abdul Rahma)、嘉化巴巴(Ghafar Baba)、赛那昔(Syed Nasir bin Ismail)、拉曼达立(Abdul Rahman Talib)、诺尔阿占(Noor Azam)等。

在语文、文学、文化和教育方面、该学院培养了大批文学家和学者,新闻工作者等,如早期的哈伦阿米努拉昔(Harun Aminurashid)、邦谷(Pungguk)、苏海米默哈末(Suhaimi Muhamad)、诺阿占(Noor Azam)、玛苏里S. N.(Masuri S. N.)、阿旺赫沙列(Awang Had Salleh)、友索阿迪(Yusuf Adil)等。后期的有,卡玛拉(Kamala)、阿里玛卓(Ali Majod)、萨比埃默哈末(Shaipiai Mohd)、蓝里(Ramli)等。

马来人教育的发展

在西方殖民主义者,特别是英国殖民主义者到来之前,马来半岛马来社会仍然处于封建、封闭和落后的农村社会,教育更不发达。在农村,只有少数由农民或村民自设的宗教学校,如Sekolah Pondok、Sekolah Atap等,由宗教教师教导孩子们诵读可兰经以及简单的阿拉伯文。

19 世纪80年代以后,才开始有了世俗学校,即非宗教学校,教导学生学习简单的马来语文、算术,后来再增加了地理和自然,然而其程度只到小学四年级。随着20 世纪马来社会思想启蒙运动的开展,以及西方文化和阿拉伯国家宗教改革的冲击,马来社会更加重视教育,世俗学校也随着大量增加,同时也面对了师资的问题。(根据当时殖民地教育总监Mr. Wolffe的统计,到1922年共有600间母语学校。)

英国殖民主义者在20世纪以后,已经全面和稳固的统治了马来半岛和新加坡,并且从锡矿业和树胶种植业中获得巨大利益。但它并无意发展和提高本地各族的母语教育。它意图使本地各族人民在文化、教育、特别是社会意识保持在低水平状态。虽然英国人也鼓励设立更多世俗学校,但它的程度只到小学四年级,英国人只是要培养一批新一代识字的农民,或能掌握一些新的农耕法,以提高农业生产。

但是,另一方面,相对来说,英国人却有系统的发展和提高本地的英文教育。1878年设立了新加坡马来师训学院(Malay Training College)、1905年设立了吡叻江沙马来师训学院(Kuala Kangsar Malay Training College)、同年设立了新加坡英军爱德华七世医学院(King Edward VII College of Medicine)、以及1928年设立了新加坡莱佛士学院,一方面为各族中上阶级,特别是马来封建贵族子弟提供深造机会,接受殖民主义教育,培养一批具有殖民主义思想的‘社会精英’,在思想意识和文化上扩大殖民主义影响,进一步巩固殖民统治,严格的说,是一种奴化教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英殖民统治政治、经济发展所需,为英殖民统治行政机构和商业机构培养低级行政人员和执行人员。

师资的需要和学院的创立

上述随着马来社会世俗学校的增加,面对了师资的问题,英国人在1900年设立了马六甲马来师训学院(Malacca Malay Training College)、1913年设立了吡叻州马当(Matang)马来师训学院,以及在1922年设立了丹绒马林苏丹依德利斯师训学院(Maktab Perguruan Sultan Idris Tanjung Malim).丹绒马林苏丹依德利斯师训学院是在马六甲马来师训学院和马当马来师训学院结束后才成立的,前两学院的学生和准备到前两学院就读的子弟都集中到丹绒马林苏丹依德利斯师训学院来。该学院是马来文源流教育的延续。学生都是来自农村社会中下阶级子弟。虽然该学院名称为学院,而实际上只有中学程度。目的在于培养马来小学的教师。至于该学院后来成为马来民族主义思潮的摇篮,则是英国人无法控制和始料所不及的。

1917 年马来联邦和海峡殖民地副教育总监R. O. Winstedt提呈一份报告书,建议把马来师训学院集中起来,统筹统办。其建议获得了英殖民当局的认可。1917年5月10日,各地方长官会议批准了该项建议。1917年5月26日,英国最高专员署向吡叻苏丹鸭都惹里尔请示,并获得吡叻苏丹恩准在丹绒马林建立一间中央学院,命名为苏丹依德利斯师训学院,纪念前吡叻州苏丹依德利斯。

1917年10月26日院址选定,位于丹绒马林,占地80英亩,而实际上是63英亩,以当时的RM49,000购得。学院的建筑工程于1919年8月动工。

1922年11月19日,115名学生正式抵步报到,隔日另四名学生也抵达,报到者合共119名,学院于1922年11月23日正式操作,当时只有三名欧洲人讲师、七名马来教师和一名教导编织的教员。

1922年11月29日,学院正式开幕,开幕典礼由当时的殖民地大臣W. G. Maxwell,C. M. G.主持。

学院正式上课时,共有学生120人,其中70人来自马六甲马来讲师训学院,50人来自马当马来师训学院。

学院的课程

学院的课程相当多样化,分为:

(一)
基本农业:第一年的学生每人分得一片15尺X15尺的耕地,这小片地分成三畦,每一畦种殖不同的作物,学生们必须对作物进行观察、记录,研究和认识其成长进程。

第二年,学生们在继续照顾那片耕地的同时,又必须每人照顾校园的一棵大树,因此,前五年令人赞叹的校园美化工作,可说是学生们的贡献。

第三年是理论学习和实验,可惜学院当时并未有一间实验室,只有桌面显微镜而已。

无论如何,这课程有教导学生认识如何改良土壤、植物和土壤的关系、植物的养份等;同时还有植物学,培养学生进行科学性思考。

(二)
手工艺:第一年,学生必须学习编织,编织篮子,然后是藤篮和竹箩,第二年,继续第一年的学习。第三年,更广泛的运用藤和竹。除了学习编织以外,学生们可以从木工、装钉书本、织网、陶艺中选修一种。

(三)
宗教:从诵读可兰经和学习阿拉伯文开始,然后是伊斯兰教的清规戒律、礼仪,直到基本的伊斯兰教教义、法律和哲理。

(四)
算术:教导基本和初步计算法,虽然应用的课本是数学2,3,4册,但实际上不能称为数学,只能说是算术,一直到了1913年的第三年级学生才正真上数学课,其程度只和当时剑桥学校文凭相等。

(五)
马来语文和文学:有鉴于当时的马来语文和文学,特别是现代马来语文和新文学,仍然处于发展初阶。因此,这课程在语文方面只是教导初步的语法和写作,所用的课本是“作文指导”、“马来语1和2册”、“马来文作文”等。在文学方面的必读参考书是刚刚成文的古典口头传记、神话、民间传说等。在诗方面也有班顿、古典叙事诗以及古诗。马来新诗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才流行,因此当时未有学习新诗。

(六)
历史:所应用的课本是《马来群岛历史》1到5册和《马来编年史》。当时的Winstedt非常小心的处理历史教程和课本,因为历史易于触及一个民族的灵魂和引起民族醒觉。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在丹绒马林苏丹依德利斯师训学院,历史课对后来民族主义思潮的勃兴,仍然起着很大作用。

(七)
地理:这个课程分为两个部分,即政治地理和自然地理。政治地理上的是:
基本世界地理(第一年)
亚洲和欧洲地理(第二年)
美洲、非洲和大英帝国地理(第三年)
自然地理教导的是地球、天空及其有关者。

(八)
书写和绘画:训练学生在纸上和黑板上书写爪威文和罗马化马来文、书法、文章滕抄、算术或地理(包括地图)问题等。绘画方面则教导学生写生、抽象画、水彩、速描、连环图(把一个故事或一首诗的内容画出来),绘画的训练仍然是在纸上或黑板上进行。对于一部分在这方面特别有天份和才华的学生,到了第二和第三年,还另外安排了特别班,给于他们特别训练。

(九)
教学理论与实践:理论方面有以下的课程:
a)
基本和一般教育原理
b)
各种科目的教学方法
c)
学校行政
在实践方面则是——
a)
示范学习
b)
教学实习

(十)
卫生:这课程的教学材料是采用Zainal Abidin bin Ali翻释的《卫生课本》第一和第二册。

(十一)
体育:除了教导体操,加强学生体魄外,还教导学生如何在学校教导体育课。J. W. Jefferson编的《体育课本》第一和第二册是体育课程的教材。

写作局的创立与任务

第一任院长O. T. Dussek在1924年写信给教育总监,要求把吉隆坡教育局的翻译部迁移到学院来,并成为其辖下部门。他的要求获得批准,翻译部联同其唯一职员Za 'ba迁至丹绒马林。翻译部来到丹绒马林之后,改称为翻译局。它的主要工作是为学校出版教科书以及重修和出版现有教科书。

O. T. Dussek可以说是翻译局的创始人,他也一直积极指导该局至他退休为止。

1925年,已当上教育总监的Winstedt同意重组翻译局,重组后的翻译局命名为丹绒马林苏丹依德利斯师训学院写作局,Winstedt任总编辑、Dussek任主编、Za 'ba任翻译主任。

写作局的主要任务是:

a)编写、翻译、编辑、印刷、出版学校教科书。

b)创作、翻译、编辑、印刷、出版现代小说。

c)为其他政府部门做翻译工作。

d)培养、训练翻译人才。

写作局基本上解决了学院和小学的教科书及参考书。

明显的,丹绒马林苏丹依德利斯师训学院是英殖民地当局办的一间学院,学院行政和课程及教学等都符合英国人的本地教育政策,其目的只是要培养乡村小学教师。其程度只有初级中学水准。

如果说英国人的政策是要把马来教育限制在小学4年级的话,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成立上述学院呢?答案很简单,该学院不是一间中学,是一间师训学院,培养满足于农村生活方式的人回到农村去,它只是教导学生耕作小园地,而没有科学实验室。它教导学生编织,但不为商业用途,只为消磨时间,并且它从1922年到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一直都没有一间图书馆,没有教育学习英文,小部分学生只好偷偷在课余时间去找人补习英文。

虽然在丹绒马林苏丹依德利斯师训学院之前,或同时期,或之后,还有其他学院的成立,为什么只有这间学院才是马来民族主义思潮的摇篮,培养了许多杰出的民族主义者?

学院成为民族主义摇篮的主要原因

这有其主客观的原因,其中主要的原因是:

1)
它是一间纯粹母语——马来语的学院,学生们来自各地马来社会下层农民子弟。它不象其他学院一样,地方主义色彩强,连宿舍也分开,各州属有各自宿舍,来自不同州属的学生分开住在各个州属宿舍内。而这间学院则是把来自不同地区、州属的学生都混合在一起,宿舍也不例外,这就有助于地方主义的淡薄及加强民族主义。

2)
第一任院长O. T. Dussek起了一定作用和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O. T. Dussek于1886年11月16日出生在英国Surrey。毕业于伦敦大学East-bourne College。1909年至1911年执教于英国Uttoxeter, Allyne’s Grammar School, 1912年到马来半岛,执教于马六甲高级中学,1914年他受委为马六甲马来师训学院院长。1920年受委为丹绒马林苏丹依德利斯师训学院院长。1924年起他同时受委为处理马来学院事务的副教育总监。1936年,他突然接获当局通知,要他提早退休,当时他只有50岁。

O. T. Dussek是一个非常开明和诚恳的人。他热爱马来语文,他经常鼓励学生要自觉、自强。他希望看到马来民族的醒觉,进步和繁荣。在他的教导和鼓励下,学生们的思想受到冲击,增加了知识、扩大了视野。

3)
历史课程的影响:当时学院的两位历史老师是Abdul Hadi Hasan 和 Buyong Adil。他们同时也是《马来群岛历史》1 - 5册的编者。他们在编写这本书的时候,应用了大量印尼文参考资料,结果历史课改变了学生们的狭隘地方主义,而朝向民族主义,为马来群岛的英雄们而感到骄傲。Abdul Hadi也经常呼吁学生团结、醒觉,认识一个在殖民统治下的民族的命运与前途。

4)
学院有一个特别的课程,那就是“学习各种知识”。这个课程在规定的时间内,由讲师轮流讲课,内容是由讲师自由的选择各种课题,其实这可以说是有如现在的“讲座”或“自由论坛”。讲师们,特别是年轻讲师们乘机大事发挥,对各种课题提出自己的看法。其中比较出名的年轻讲师 Harun Amin 经常向学生们讲述东方民族领袖,如孙中山、佐亚里沙(菲律宾)、甘地的事迹和斗争历程,对学生们的思想产生了重大影响。

5)
由于是一间马来文源流的学院,具有殖民主义思想内容的英文读物因语文问题而不受学生们青睬,而当时本地马来文读物又少之又少,因此只好向印尼方面求取,结果学生们有机会阅读来自印尼,具有新思想、新知识、具有强烈民族主义色彩的报章、杂志、书本等,如《人民思想报》(Fikiran Rakyat)、《青年印度尼西亚》(Indonesia Muda)、《印尼人民火炬报》(Suluh Rakyat Indonesia)、《伊斯兰精神》(Semangat Islam)、《东方星辰》(Bintang Timur)、《兴地星辰》(Bintang Hindi)等。书本方面比较重要的有《旅欧印尼学生》(Student Indonesia di Eropah)(此书在印尼成为禁书)、《Dr. Soetomo的生平与斗争》、《红色友人》(Pacar Merah)等。

6)
不可否认的,本世纪20年代是印尼人民反荷政治斗争的一个激烈年代。当时由印尼共产党领导的左翼势力大规模的领导、组织和发动爪哇青年、学生、工人展开反荷独立斗争,其高潮是1926年以铁道工人为主干的爪哇人民武装起义,起义被荷兰殖民主义者残酷镇压下去。许多起义的领导人流亡海外,其中有一些来到马来半岛,并继续宣扬其民族主义斗争理想,据说他们之中的一些人还到过丹绒马林苏丹依德利斯师训学院讲学。

另一方面,爪哇人民武装起义被镇压过后,由苏卡诺,Iskaq Tjokrohadisurjo、Dr. Tjipto Mangun - kusumo、Budiarto 以及 Sunario 等于1927年4月筹组了非共但社会主义的印尼国民党(PNI)继续民族独立斗争。学院学生深受印尼国民党的民族主义思想影响,以至于(据说)当时还在学院就读的依布拉欣耶谷、哈山马南、卡林拉昔、耶谷阿敏、默哈末依沙等人秘密成为印尼国民党党员。

与此同时,印尼爪哇和苏门答腊的青年们也纷纷觉醒,组织了“爪哇青年”(Jong Java)、“苏门答腊青年”(Jong Sumatra)青年组织,依布拉欣耶谷等年轻人也仿佼爪哇和苏门答腊的年轻人,在学院组织了“马来亚青年”(Belia Malaya)组织。“马来亚青年”组织的成员毕业后,在30年代成立了马来亚马来青年团(Kesatuan Melayu Malaya - KMM),并且在30年代还和保守派展开了一场思想论争,即当时相当轰动的Kaum Muda 和 Kaum Tua的论战,对马来民族政治思想发展起了重要作用。

综观上述各种原因,其中印尼族主义思潮和运动的影响至为重要。

丹绒马林苏丹依德利斯师训学院于1941年12月17日在日本侵略马来亚之前四小时宣布关闭。战后重开,至独立后纳入国民教育体系改称为苏丹依德斯教育学院(Institut Pendidikan Sultan Idris - IPSI),学术地位也提高了,并且在新的时代中,扮演着新的时代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