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的爱情-男人的细腻之处

第四十章 爆竹声声

珠珠脱下我的外套还给我,穿上自己的大衣,两个人并肩走出门来。

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我们还是低估了黑辰门窗的隔音能力和现在鞭炮的级别,一打开门,震耳欲聋的响声吓得我和珠珠同时一颤,仿佛一双大手把我们双双往后推了一大步。

珠珠一紧张,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回过神来,她松开手,两个人惊魂未定地对视一眼,长出一口气,嘻笑着吐吐舌头,小心翼翼地沿着街道走着。

街上的人并不算太多,但是四大发明之一的威力委实不小,寥寥几个热衷于此的热心肠,便能把一个小区闹得鸡犬不宁。

现在的人追求刺激,鞭炮做得还真是KB,看着那些胆大的家伙把比拇指还粗上一圈的“春雷”拿在手里用打火机点,我都替他们提心吊胆,也不顾他人嘲笑我们胆小,拉着珠珠躲得远远的。

在这样一个有些惊心动魄的环境里,珠珠不知不觉中和我靠得越来越近,最后就像恋人一般依偎在我的怀里。

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扬起脸看着天上的礼花,时不时被在我们身边炸响的鞭炮吓一跳,神色微变,然后笑着看我一眼,可爱地拍拍心口,呵出一股白雾。

她的脸上带着孩子一般纯净的微笑,随着礼花的绽放与消散时明时暗,乌黑的眸子星光闪烁,在无比喧闹的深夜里,展现出一种安静柔和的美。

也许,静谧并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没有多余的语言。

走过几个街口,渐渐地,街道又恢复了前半夜的宁静,冷冷清清的没有了声响,偶尔传来星星点点的噼啪声,很快又湮没在寂静中,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地上四处散落着炸碎的纸屑。

冬天的深夜是很冷的,走了一会儿,我脱下外套给珠珠披上,对她说:“太冷了,回去吧?”

珠珠点点头说:“这里离畅畅家很近,我们顺便把车开回去吧。”

坐上车,我往黑辰开去,珠珠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说:“累了吧,回去别玩了,赶紧睡了。”

珠珠说:“那你呢?”

我说:“就像那天一样啊。”

珠珠坚决地说:“不行。”

我问她:“那你说怎么办?”

珠珠想了想说:“你睡床,我睡椅子。”

我点点头说:“那好吧。”

“啊!?”珠珠大吃一惊,看到我一脸坏笑,才知道上当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我一下。

我笑着说:“你看,你自己也不愿意睡椅子上。还是我睡外面吧。”

珠珠皱着眉头说:“你不要总是让我心里感觉很愧疚嘛。”

我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说:“要不这样吧,我把你送到黑辰,我自己回家睡,明天过来找你。”

珠珠一听来了精神:“对了,我还没去过你家呢,要不我也去你家玩玩吧。我听老板他们说起去你家好像都特别高兴的样子。”

我笑笑说:“他们高兴那是因为我们家的伙食搞得好,现在我爸妈都在海南,没人给你做好吃的。”

“你做啊。”

“我可不会。”

珠珠说:“老板他们不是说你的肉丝汤还是什么菜做得挺好吃的吗?”

我苦笑着反问:“他们不是说不好吃吗?”

珠珠嘿嘿一笑:“他们故意打击你的,背地里还是赞不绝口的。”

我撇撇嘴说:“你不说我也知道,那道菜说是我自己做的,其实我也就是把我爸准备妥当的东西按他们的吩咐放锅里罢了。”

她笑:“我说也是,你一看就不像会做饭的人。”看到前面要拐弯了,珠珠赶紧说:“别往左拐,不去黑辰了,直接去你家吧。”

我笑嘻嘻地说:“在黑辰林晓琴都不放心我,到了我的地盘上……”

珠珠通过后视镜用一个无比鄙夷的目光打断了我的胡扯。

唉,为什么黑辰的女孩子都那么不把我和陈和当回事儿呢?没有办法,我只好带着这个属猫的女孩儿回了家。

第二天早晨醒来,走出卧室,珠珠正在客厅玩我的电脑,身上居然还穿着我的外套。

我问她:“为什么又把我的衣服穿上了?”

她说:“你的衣服比较大,穿起来很舒服,舍不得脱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走进洗手间,打理清爽出来,煎了两个鸡蛋,倒了两杯牛奶,又找了些威化米花糖什么的端到客厅,招呼珠珠吃早饭。

吃过东西,我把盘子递给珠珠说:“早餐是我做的,碗总该你洗了吧?”

珠珠狡猾地嘿嘿一笑,说:“剪刀石头布吧……”

一听她说这个,我二话不说收拾盘子杯子自己往厨房走去,边走边说:“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洗吧,省得你又动什么歪脑筋,怕了你还不行吗?”

珠珠在我身后哈哈大笑:“早这样不就完了?”

我耸耸肩,给她一个“被打败”的背影,脸上却带着笑,刚才之所以主动洗碗,是因为我突然想到留在黑辰的那个上午,珠珠把我推出酒吧时的情景。

我正在洗最后一个杯子,珠珠走进来,顺手把放在水池边洗好的盘子放进厨柜,自然平淡得好像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我看着她这个无意识的小举动,心中竟生出几分幸福的感觉。

我的书架下面有两个又大又软的坐垫,我拉着珠珠在地板上坐下,给她看我以前画过的一些素描,还有我小时候的照片。

很快到了中午,珠珠吵着肚子饿了,要我下厨,我什么也不会,翻了翻冰箱,发现爸妈还做了不少饺子冻在冷冻室里,我问珠珠吃饺子怎么样。

珠珠说:“好啊,北方过年不都吃饺子吗,我们也吃。”

我说:“我们家做的饺子是有口皆碑的,冰箱里都是现成的,很方便。”

珠珠刚从我的书架上抽下一本画册看得入迷,说:“那你一个人搞定吧,这本画册好漂亮。”

我想煮饺子能有多难,一口答应下来,转身进了厨房。

第四十一章 杨启之怒

我想煮饺子能有多难,一口答应下来,转身进了厨房。

在厨房站了没有三分钟,我躲在墙角悄悄拨通了陈和的手机,压低声音说:“喂,兄弟,林晓琴在你身边吗?如果不在就说不在,如果在就说‘没什么事’。”

陈和愣了一秒钟,很快就默契地说:“没什么事。”

我说:“那你回避她一下,我有事情要问你。”

陈和说:“你等一下。”

手机里没了声音,估计陈和捂住手机和林晓琴说些什么,接着陈和的声音传了过来:“好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什么事这么神秘?”

虽然电话里看不见,但我的脸还是红了红,说:“那个……煮饺子的话,是把饺子放凉水里煮,还是水烧开了再把饺子放……”

我还没有说完,电话那头的陈和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好容易他笑累了,我很丢脸地说:“珠珠在我家,我答应给她下饺子吃。”

陈和说:“珠珠还真是有福气,能吃上你做的饺子,我们认识多少年了,还没尝过你的手艺。”

我说:“我那道肉丝汤呢?”

陈和呵呵直笑:“那真是你做的?打死我也不信。”

我悻悻地说:“不废话了,到底怎么弄?”

陈和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你还真聪明,让我把晓琴支开……哈哈哈哈……要是她知道了,你就没脸在黑辰混了……”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骂他道:“行了行了,别笑了……叫你别笑了……你他妈的说不说?”

陈和喘了一口气,边笑边告诉了我煮饺子的程序,包括下饺子的时间、加水、饺子浮起来以后再煮多久、怎么看饺子熟没熟等等等等。

没想到下个饺子这么麻烦,平时也没觉得有那么多讲究啊……

挂了电话,我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一转身却发现珠珠站在厨房门口,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肚子,眼睛笑成了月牙。

我那厚得堪比城墙的脸皮,刹那间让枫叶遍染……

这个女孩,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偷听我的电话,每次都能把我弄得那么没面子。

我尴尬地嘿嘿一笑:“我马上下饺子。”

“记得先要把水烧开哦。”珠珠嘻嘻笑着,在我面前来回踱着步,“哈哈……居然还要打电话去问……是老板吧?哈哈……”

我气馁地看她一眼,垂头丧气地找锅接水,珠珠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锅说:“算了算了,我还不想吃半生不熟的饺子。”说完自己麻利地动起手来。

我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咂舌不已,没想到这么一个富家女孩子做起事来倒还麻麻利利的,于是我对她说:“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干的,哪学的?”

珠珠说:“爸妈做生意忙的时候,就自己做些简单的吃的。”

吃饭的时候少不了又被奚落了一番,吃过饭,珠珠想起自己的钱包还在黑辰,我们俩便开车到了黑辰,坐了没一会儿,酒吧的门又被敲响了。

我打开门,杨启站在门口。

我心里吃了一惊,但还是很平静地说:“你好。”

杨启笑笑:“你好,怎么没有在家过年啊。”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看我的反应,杨启有些不安地问我:“珠珠在这里吗?”

我愣了一下,说:“在。”说着侧过身,把他让进了屋里。

“没想到她真在这里。”杨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急急地走进黑辰,进去的时候,和我的肩膀撞了一下。

我问他喝什么,他心不在焉地说随便。

珠珠看到他,吃惊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一看珠珠,心里暗说坏了。果然,杨启看到珠珠身上穿着我的外套,脸色更难看了。很快他又挤出一个笑容,在珠珠身边坐下,对她说:“我来给你拜年啊,昨天你爸爸说你到同学家去了,我妈妈还埋怨你呢。”

我倒了一杯水给杨启,他接过杯子,没有说谢谢。

珠珠说:“昨天晚上我本来是在我同学家的,后来发现耗子一个人在黑辰,就赶了过来。”

杨启一听,冷冷地问我:“三十夜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的口气有点不客气,但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本来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要去自己家里过年,结果却和另一个男人待在酒吧里,而且现在身上还穿着那个男人的外套,换了是我也受不了。

所以我心平气和地说:“本打算跟爸妈去海南玩的,误了飞机。”说完我自己都嫌这个谎扯得太弱智了。

杨启冷冷一笑:“是吗?”

我不想和他交锋,也就没有说话。

杨启见我无话可说,语气依然冷漠:“你还挺会博取同情的。”

我不想跟他理论,就说:“杨启,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知道我想成哪样了?”杨启直视着我,眼神中全是挑衅。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我总不能说,珠珠老早就不想去你们家过年,所以我才决定留下来的吧。

珠珠在一边看不下去了:“杨启,昨晚耗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黑辰都没有告诉我,就是怕我担心。”

看到珠珠向着我,原本温文尔雅的杨启也变得刻薄起来,他转向我:“那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在酒吧里?真的是误了飞机?”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清楚,于是对珠珠说:“珠珠,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来招待杨启,走的时候别忘了锁门。”

然后我向杨启点点头:“告辞了。”说完起身向门外走去,身后传来杨启的一声冷哼,虽然我现在很想扁他,但还是摇摇头没有理会。

“耗子,别走!”珠珠有些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一震,停下脚步,转过身,珠珠已经站了起来,杨启惊讶地抬头看着珠珠,一脸的失落。

第四十二章 街头偶遇

“耗子,别走!”珠珠有些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一震,停下脚步,转过身,珠珠已经站了起来,杨启惊讶地抬头看着珠珠,一脸的失落。

我的心里竟对他产生了几分同情,毕竟,他也是为珠珠担心,才有些失态。酒吧里的男孩,多少还是有些让人放心不下,况且,我也确实不是让人放心的人。

珠珠对我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离开?大不了实话实说。”

然后她对杨启说:“耗子有些话不好对你说,不是心里有愧,是怕你听了不好受。既然这样,我还是全都告诉你吧,听完你就知道,你根本没有资格指责他,或许你应该向他道歉。”

杨启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伤心,珠珠在我面前这么说他,对他的打击不言而喻。

看着他的表情,我能肯定他是爱着珠珠的。

爱一个人没有罪,不应该再受到额外的惩罚,爱情本身,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苦涩,。

想到这我打断珠珠:“珠珠!少说两句……”珠珠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杨启看着珠珠时的神色非常可怜,这让珠珠的语气也不由得缓和下来:“杨启,回去吧,过几天我去你家给叔叔阿姨拜年。”

杨启看着她的脸发呆,半天才醒过神来,苦笑着摇摇头:“好吧,一定要来,再见。”然后向外面走去,临出门前,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走出门去。

他的眼神,让我很担心。

杨启走后,我和珠珠坐下,一时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有些冷场。

我看珠珠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拿过她的杯子,起身准备去吧台给她倒些水,这时珠珠突然开口问:“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

我说:“怎么向他说?说因为你不想去他家所以我才留下来的?”

珠珠有些为难:“可是……可是你这么受气,明明你就是好心……再说也是他先不对的。”

我摇摇头说:“感情上的东西,哪里有那么多的对与错……”

珠珠依然有些介怀:“可是……”

“珠珠……”我打断她,“要知道,爱一个人并不容易。”

这句话似乎让珠珠有些感触,她看了我的脸几秒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向她笑笑,转身去吧台续水。

又坐了一会儿,珠珠说在两个人在酒吧里没有意思,要去春熙路逛逛。

到了春熙路,在步行街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很快就把杨启带来的不快抛到了脑后。

在一家adidas的专卖店里,珠珠和我都看到了我穿着的那件外套,我指指珠珠对营业员说:“有适合她穿的号码吗?”

营业员发现我穿着同样的衣服,笑着对我们说:“这是男式的。”

我说:“没事儿,她就爱穿男式的衣服。”

珠珠笑着打我一拳,对营业员说:“你别理他,他有病。”

营业员看出来我们在开玩笑,礼貌地笑笑,转身走开了。

我对珠珠说:“你不是喜欢穿得很吗?正好买一件啊。”

珠珠翩然转身:“有免费的,我干嘛还要花钱买呢?”

两个人玩笑着往店外走去,在门口正好遇到一对年轻的情侣挽着胳膊从外面进来。

我看到那个女孩子,心里猛地一颤,然后略略地向她点点头,侧过身让他们走进店里,然后拉着珠珠匆匆走了出来。

那个女孩子看到我也愣了一下,随即被她男友带进了门。

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听到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走出没有两步,一个声音从背后把我叫住:“耗子。”

我原本悬着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和珠珠转过身,看到那个女孩和自己的男朋友耳语几句,他的男友向我们点点头,走到专卖店里面去了。

那个女孩径直来到我们面前,微笑着对我说:“好久不见啊,耗子。”

我笑得有些勉强:“是啊,小雯,最近还好吧?”

她笑笑说:“挺好的,你呢?还是老样子吗?后来我听说你不少事呢。”

我心里有些不安,但也只有故作镇静地微笑着说:“我也挺好的。”

她轻笑,转过头来看着珠珠:“你的女朋友真漂亮。”

我说:“不是,这是我的朋友珠珠。珠珠,这是小雯。”

珠珠微笑着点点头说:“你好。”

小雯也点点头:“你好。对了,奉劝你一句,离耗子远一点。”

我的心一紧,珠珠的笑容僵在脸上。

听出了其中的端倪,珠珠说:“你们聊,耗子,我在那边等你。”说完便想回避。

小雯叫住她:“哎,没关系的,叙叙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对吧,耗子?”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珠珠也只好站在原地,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小雯似乎不经意地说:“对了,耗子,你还记得吗?上次在植物园,你为什么没有来?我等了你好久呢。”

我心里觉得非常不舒服,低声对她说:“之前我告诉过你,不要再见面了。”

“可我也告诉过你,只见最后一面,只一面,再无后话。”一丝凄凉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你,到底还是没有来……”

我低下头说:“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

“你说过很多次对不起吧?”

我没有勇气回答她,也没有勇气看珠珠的脸。

“你知道吗?那个下午,下雨了。”小雯的声音仿佛结了一层冰。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

四十三章 昔日女友

她迎着我的目光,泪水渐渐充盈了眼眶:“在植物园,我没有带伞,孤零零地站在空荡荡的草坪上,衣服都湿透了,贴着我的皮肤,我被冻得瑟瑟发抖,泥水顺着山坡流下来,灌进我的鞋里。

“偌大的草坪上,除了我一个人都没有,我站在那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在那里傻傻地站了三个半小时,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可以避雨,可我就在那里站了三个半小时,因为我怕,我怕你来了以后找不到我。那里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我就那么站在那里,想象着你到来的情景:跟我一样冒着雨,把我搂进你湿漉漉的怀里;或者打着伞,心疼地把我拉到伞下。

“或许你会哭,或许你会笑;或许你会不顾一切地飞奔而来,或许你会像往常一样静静地走到我的面前。

“可你,到底还是没有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她的眼中滑落,顺着她光洁的脸庞一颗又一颗地滴落,她的声音,却清晰地让我胆寒。

“你知道吗?那一天我始终都没有哭,虽然心越来越冷,雨越来越大,却始终没有把心里最后一丝希望浇灭。

“直到我昏过去前的一瞬间,我依然相信你会来。就像在你说出分手前的那一瞬间,我都不相信你会伤害我一样。

“可你,到底还是没有来……

“你知道吗?后来我昏倒了,一个公园的工作人员把我送到了医院。我大病一场,连续十天高烧不退,半个月后才出院,回到家里,我几乎认不出镜子中那个瘦得脱形的自己。

“在医院的半个月,我没有流一滴眼泪,我喝最苦的药,打最疼的针,高烧让我夜不能寐,可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

“直到我回家静养,有一天正在和妈妈一起吃早餐,喝着一杯牛奶,我发现这是你曾经最喜欢喝的牌子,突然感到无比恶心,开始不可抑制地呕吐,吐完之后,我放声大哭。

“在那个寒冷的雨天之后将近一个月,我第一次哭了出来,哭完之后,我知道,你在我心里,死了。”

小雯抬起手,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向我展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这么久了,还不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我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小雯苦笑着摇摇头:“算了,你说出什么,也不会让我好过一些。”她顿了顿,“当时我还真是傻啊,后来遇到了我现在的男朋友,我才发现,你看我的眼神,从来就没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爱恋。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吧?

“本来不想说这些的,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后来再听到你的那些事情,早就没有了心痛的感觉。有的时候,想到那些和我一样的女孩子,也不过一笑了之,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又有什么特别。

“可是今天看到你身边的女孩子,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听到你又抛弃了一个女孩和看到一个女孩站在你的身边,那种感觉是不同。”

小雯向珠珠点点头,微笑着说了一声“再见”,转身离去,留下我和珠珠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小雯的话,突然让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站在珠珠的身边。

我对珠珠说:“真是抱歉,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

珠珠深呼吸一下,神情木然地摇摇头,没有说话,她的眼睛暗淡无光。然后她迈动脚步向前走去,她走得很快,步伐却显得无比疲惫。

我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

走出几十米,珠珠突然转过身,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我。

我站住脚,也看着她,心里乱糟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珠珠欲言又止,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珠珠!”我叫住她。

她立刻又重新转回来,咬着嘴唇看着我,目光中深深的失望让我稍稍鼓起的勇气荡然无存,心中仅有的一点点温度,也变得冰凉。

我从衣服兜里拿出她的车钥匙递给她:“你自己回家吧,去黑辰也行,今天我有点累了,想回家歇一歇。开车注意安全。过年的时候酒后驾车的人多。拜拜。”说完我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耗子!”刚走出两步,珠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像刚才那么懦弱。”

我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就这样吧,这样一个耗子,在你心里,是最安全的。小雯,多谢了,你帮了珠珠一个忙,也帮了我一个忙。

在刚才那家adidas的专卖店附近,我又看到了街对面的小雯和她的男友,她也看到了我,见我是一个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我垂下眼,远远地绕过了他们。

我在西南书城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我回了几次头,没有看到一辆白色的宝马跟在后面。

坐立不安地到了晚上,心里越发地不舒服,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出门打车到了黑辰。

黑辰里的灯亮着,从窗户中透出柔和的橙色的光,走进门去,珠珠靠着吧台坐着,手里把玩着一个杯子,那是她跟陈和学的小把戏。

她神情寞落,心事重重。

我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在她身边坐下。

酒吧里很安静,我用手指一下下地叩击着手中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就这么坐了几分钟,珠珠一直没有说话,我停下手,看着手中的杯子低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珠珠淡淡地问我。

我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抱歉,也许是因为我让你不开心了吧。”

“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对,她是我众多的前女友中的一个。”

珠珠叹了口气:“几个小时以前你还告诉我‘爱一个人并不容易’,那你自己呢?你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你可曾想过,那个女孩子,她也不容易?要不是亲耳听到,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你会这么……这么残忍。”

“我说过,有的时候我是很可恶的。”

她又叹了口气,悠悠地说“你不是耗子吗,你不是黑辰酒吧的耗子吗,你怎么会又成了把一个伤心欲绝的女孩留在雨中的人呢?”

我自嘲地笑笑:“林晓琴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我的事情吗?”

珠珠摇摇头,低声说:“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的,听晓琴姐说起你的那些事情,虽然有些吃惊,但就像很远很远一样。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所做的一切,是这样可怕,会对一个女孩子造成这样大的伤害。我从那个女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实实在在的伤害,那种刺骨的伤害。今天下午我站在那里,感觉身边的你是那么陌生,我都不敢想象,你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看着手里的杯子,说不出话来,心里格外难受。虽然我早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希望珠珠这么看待我。她应该只知道一个仗义的晓琴姐,一个不温不火的老板,一个恬静的萧然姐,和一个黑辰酒吧里的耗子。

珠珠拿出自己的车钥匙,放在面前的吧台上,对我说:“第一次,你把车钥匙给我,让我自己开车……当时你把我叫住,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我摇摇头。

“我在心里说: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啊,无论你说什么理由,我都会相信你的,我都会原谅你的。可你只是把车钥匙给了我。”说到这里,珠珠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我没有资格去解释什么,我……”

“可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啊……”珠珠打断我,然后顿了顿,“什么样的伤害,能让你变成那个样子……”

我的心一震,握在手里的杯子颤了颤,杯子里的橙汁洒了出来,我连忙放下手里的杯子。

珠珠把手伸过来,放在我微微颤抖的左手背上,轻轻握了握:“耗子,我知道,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我不相信我所认识的那个耗子,会是那样一个人。”

“可那确实是我,这是无法否认的。”

“那不是真实的你,你自己也知道,你并不想变成那个样子。到底发生过什么?”看到我开始摇头,珠珠的声音坚决起来,“你答应过我,无论发生过什么,要一起承担。”

我侧过头,看着珠珠的眼睛,她的眼神倔强而颤抖,那片黑色的湖泊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关怀。

我低下头,重新握住自己的杯子,考虑了好久,开始轻声述说:“珠珠,你知道伤害人的感觉吗?

“当你伤害别人的时候,你感到孤独,也感到陌生。

“你和原来的自己剥离开来,分裂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说到底,你最终伤害的,还是你自己。”

珠珠柔声问我:“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我叹了一口气,问她:“你还记得,你生日上,我们送给林晓琴的那个酒杯吗?”

珠珠点点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向她笑笑:“那个酒杯,是我的。”

珠珠说:“我知道啊。”

我摇摇头:“不,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拥有一个和林晓琴一模一样的酒杯?那两个酒杯,是黑辰刚刚开张的时候,我和陈和专门一起去买的,我们约定,要把自己的杯子,送给爱上的人。后来,他把自己的那个,送给了林晓琴……”说到这里,我不由得笑了起来,“真羡慕他们啊。”

珠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杨启打碎那个杯子的时候,晓琴姐那么心疼。”

我再次摇摇头:“不是的,林晓琴心疼是因为那是陈和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并不知道我们俩的这个约定。”

珠珠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安:“那你的那个杯子……”

正文 第四十章 冰山一角
“我把自己的杯子,给了另外一个女孩子。”

听到这句话,珠珠的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我想她已经猜到,那个女孩,肯定不是萧然。

果然,她喃喃地说:“不是萧然姐吗?”

我摇摇头:“如果我给了萧然,或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今天你看到的,或许就是另外一个黑辰酒吧。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给萧然,如果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一百遍,我想我会把这个杯子送给那个女孩一百次。

“我无法描述那种感觉,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再也没有资格,去爱萧然了。虽然在很久以后,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直爱着萧然。

“当我把杯子递给她的时候,我觉得我换回了世界上最完美的爱情,我留住了命中注定的人,我以为幸福的来临是一种必然。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现实似乎印证了我的想法,我品尝着爱情的甜蜜,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直到……”

我看看珠珠,她出神地看着我。她的眼神让我不由自主地说下去。

“直到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她变得冷漠,冷漠得让我疑惑,她是否真的爱过我。

“如果仅仅是冷漠,或许我会心痛,会难过,但我迟早可以抽身而出。就像人们在所有无疾而终的爱情中一样,受伤,然后愈合。

“可我从她的冷漠中,感受到难以启齿的哀伤,和无尽的悲凉。

“于是伤口,久久不能愈合。

“后来,带着这个流血的伤口,我犯了很愚蠢的错误,让我再也没有脸面去面对她。

“再然后……”说到这里,我挽起了自己左臂的衣袖,珠珠看着那条伤疤,害怕地捂住了嘴,难过地看着我。

“这是她留给我的,她甚至特意选择了我的左手,因为她知道,我是左撇子。

“最后,她悄无声息地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她离开后三个星期,我收到了一个没有写寄信人地址的包裹,里面是我送她的那个酒杯。

“当我用没有受伤的右手费力地打开那个包裹的时候,心里有种东西,刹那间碎了……”

我喝口水,压住喉咙里哽咽的感觉,继续说道:“过去那么久了,很多东西都淡了,我甚至能够把那个酒杯,送给林晓琴,毕竟,它曾经代表的爱情,早已烟消云散了。能让另一场纯净的爱情在它身上延续,是它的福分。

“让我始终无法释怀的,是她眼神中,隐藏在冷漠背后的,那若有若无的哀伤。

“谁知道呢?或许什么也没有,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谁会相信,三年煎熬荒唐的症结,说到底,只是一个缥缈的眼神。

“毕竟她离开的时候,是那么的决绝……”

说到这里我苦笑着摇摇头:“就是这样,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关于感情的问题,不是亲历其中,由旁观者看起来,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抬起头看着珠珠说:“珠珠,帮我一个忙好吗?这些事情,谁也不要说。”

珠珠点点头。

她微皱着眉,咬着嘴唇,露出矛盾的神情,看她这个样子,我笑着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了这些,其实,你还是不能原谅我是吧?”

珠珠愕然地抬起头,接触到我的目光又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是的,我还是不能原谅你。”

我苦笑着说:“我明白,说出这些的时候,我也没有奢望你的谅解。”在珠珠这样的女孩子面前,为自己的过错做出解释,都让人有负罪感。

然后两个人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珠珠突然笑起来

我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她笑得很浅,很含蓄,笑得并不真心。

珠珠兀自浅笑:“其实,严格说起来,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你呢?起码,作为朋友,你还是很够意思的。”

听到珠珠的话,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几分失落,我勉强地笑笑,不作回答。

看到我神情,珠珠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唉……我还是想不通……”

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接着说:“怎么偏偏是你呢?怎么会是你耗子呢?你为什么一会儿那么好,一会儿又那么坏呢?你怎么那么让人生气呢?你为什么要学画画呢?你为什么要去骗女孩子呢?你怎么让人心里那么不舒服呢?你要么让我讨厌你,要么让我喜欢你,为什么偏偏让人心里那么不舒服呢?”

真是个心里什么也藏不住的女孩子。

珠珠越说越生气,捏起小拳头狠狠地在我胳膊上砸了一下。

这一下非常非常疼,我从来没有被一个女孩子用拳头打得这么疼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知道被她打到的地方肯定青了,但是看着她左右为难的样子,却开心地笑了。

至少,珠珠还是在乎我的。

珠珠挥出这么一拳,自己也有些吃惊,有些担忧地看着我:“很疼吧?”

我心里一暖,笑笑说:“我活该,我自作自受。”

珠珠不理会我的话:“一定很疼。”

我说:“不疼。”

珠珠说:“一定很疼,我的手都疼了。”说着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拳头轻轻揉起来。

我看看她的指关节,确实是红了,不由又笑了起来:“出气了吧?”

珠珠一愣,随即沉下脸,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我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靠在吧台,胳膊上传来阵阵的疼痛感,竟给我带来几分愤愤的心情:打得这么狠,还不解恨。

我不敢跟她说话,埋头喝自己的橙汁。

珠珠突然问我:“你曾经说过,你不会再坏下去了,对吗?”

我正在走神,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我说过什么?”

珠珠又一拳打在我胳膊上刚被打过的地方,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我很委屈地看了她一眼。

珠珠看出来我是真没听清,重复道:“你曾经说过,你不会再坏下去了,对吗?”

我点点头说:“我已经走回来了,我早就走回来了,自我放逐已经结束了。”

珠珠抬起头看着我:“谁能想到,聪明如你,也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我突然想到了萧然,想到陈和,想到了林晓琴,我甚至想到了杨启,所有人,在爱情面前,谁又能比谁高明多少呢?一种难以名状的苍凉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是啊……或许像我这样的人,已经没有资格被其他人爱了吧。”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关于宽容

珠珠身子一震,神色中流露出深深的同情:“耗子,你这么说,不是对自己太残酷了吗?”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变得有些着急,“耗子,不要这么想!你不能再……”

我打断她:“你误会了,我说过我不会再坏下去了……”

珠珠欲言又止。

我看看表,站起身说:“不早了,你就住在黑辰吧,我要回去了。”

珠珠叹了口气说:“好吧。”

我冲她笑笑:“好了好了,别再想了。至少在黑辰里,一切还是很惬意的,不是吗?既然过去的事情不能改变,就让它过去吧,而且我保证,那个让人痛恨的耗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珠珠笑了起来:“怎么成了你安慰起我来了?我还真是个自私的人啊,按说今天你够倒霉了,先是受杨启的气,然后是春熙路的事情,然后我又给你脸色看……” 说到这里,她突然愣住了,神情愈发的柔和,眉目中流露出不忍和歉意,“真的,我一直没有意识到,今天心里最不好受,应该是你吧……我还那么对你,我……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即使这样,珠珠还是会为我着想,这让我感到无地自容,我赶紧说:“珠珠,你别这么想,这说明,你还是很在乎我的啊。说实话,今天虽然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让心情糟糕透了,但你的在意,让我很温暖。”

珠珠看着我,可能又想到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再次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我看着她那副被困扰的样子,心想: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女孩子啊。

我说:“走了,拜拜。”

“拜拜。”

走出两步,我踌躇了一下,返身回到吧台,对珠珠说:“太晚了,能把车借我吗?明天我给你开过来。”

第一次,我第一次主动要开珠珠的车。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珠珠看看放在吧台的车钥匙,又看看我,最终坚定神色:“不行,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我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好吧,拜拜。”几乎掩饰不住心底的失落。

我走到黑辰门口,拉开门正要出去,珠珠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耗子。”

我的心一哆嗦,停下脚步。

“转过来。”她的声音依然冰冷。

我木然地转过身,看到的却是珠珠阳光一样的微笑,那把象征宽容的钥匙,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向我飞来。

我熟练地伸手接住,欣喜地看着坐在吧台珠珠。

她的脸上带着顽皮笑容:“这是为了惩罚,今天下午,你让我一个人开车回来。”

我笑了,如释重负。

珠珠向我挥挥手:“晚安。”

我也向她挥挥手,转身离开,刚刚出门就被门外的台阶绊了个趔趄,险些摔倒,我听到珠珠吃吃的笑声。

来到车门前,我摊开手,看着手中的钥匙,现在才发觉自己刚才把钥匙握得太紧,苍白的掌心被硌出一个红红的钥匙形状的印子,隐隐作痛。

我把钥匙插进车门,这时珠珠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耗子。”

我回过头,珠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黑辰的门口,酒吧里昏黄的灯光照着她的侧脸,在她身子的另一侧投下长长的影子。在夜风的吹拂下,她的长发轻轻舞动,毛衣的袖子略略向上捋起,露出光洁的小臂,她轻盈地站在光明与黑夜的交界处,像一个摆渡者。

见我转过身,她平举双手,做出手枪的样子,偏着头,眯起大眼睛瞄准我:“打死你!啪!”

她垂下手,向我宣布:“那个坏耗子,已经被我打死了。”

然后她看着我,露出顽皮的微笑。

她的身影,在这一瞬间成为永恒。

第二天早晨一大早我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困倦地拿过手机一看,是珠珠,这个丫头的精力怎么这么充沛啊。我接听:“喂——珠珠吗?”

“嗯,你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啊?”

“因为我就是没睡醒啊。”

“昨晚上你回去得不是挺早的吗?”

“睡不着啊……”说到这里我自己笑了起来,我还是头一次在女孩子面前承认自己失眠了。

珠珠也笑了:“呵呵,我也是好晚才睡着……”

我一愣,慌忙岔开话题:“那你精神还那么好。”

珠珠的声音一下子疲倦了下来:“才不是呢,刚才接到杨启妈妈的电话,说他们一家人要去什么地方,路过黑辰,听杨启说这家酒吧挺不错的,而且我认识老板,想过来看看。杨启这个家伙……”

我在心里想,见多了爱情让人智商降低的,没见过让人智商降得那么低的。

我说:“那你说你不在黑辰呗。”

珠珠说:“我说了,他们说只是想来看看酒吧。”

我说:“那怎么办?”

珠珠说:“你把我车开走了,快来酒吧接我去你家。”

我说:“你打个的不就过来了吗?”

珠珠说:“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我说:“我告诉你……”

珠珠的声音有些生气:“昨晚要车钥匙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大的架子……”

我哑口无言。

珠珠嘿嘿一笑:“快点啊,我等你。一会儿他们来了我就跑不掉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匆匆洗漱完毕,刚要出门,又折回来在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和一些威化,开车向黑辰赶去。

到了黑辰,珠珠从窗户里看到了我,挥挥手立刻跑了出来,钻进车扣上安全带,笑嘻嘻地看着我:“嚯,动作好快啊。”

我有些气恼地说:“是啊,你话说得那么狠,哪里还敢怠慢你。”

珠珠吐吐舌头:“你那么懒,不这么说你不会来啦。走,去你家。”

我发动了汽车,突然觉得好笑:自己这个样子,活像一个旧社会带着富家千金逃婚的小厮。

我把装着牛奶和威化的袋子递给珠珠:“一定没吃早饭吧,拿着。”

珠珠开心地接过去:“好周到,你知道吗,有时候你比女孩子还细心。”

车上的后视镜自从经常由我来开之后一直保持着可以看到副驾驶座的角度,我从镜子里看看她,她像往常一样无忧无虑,仿佛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珠珠撕开一条威化,却递到我的嘴边:“喏,这么快就过来了,你也没有吃早饭吧。”

我一愣,心里一暖,一口咬住威化,含含糊糊地说:“好了好了,我开车呢。”

珠珠看着手中的牛奶盒子,问我:“就拿了一盒吗?”

我奇怪地说:“是啊,一盒还不够你喝吗?”

珠珠喃喃地说:“你想到了我没有吃早饭,都没想到自己也没有吃吗?”

我明白了她的心意,对她说:“我经常不吃早饭,反正马上就到家了,回家再喝一样的。”

珠珠点点头,却把拿出来的牛奶又放回袋子里说:“既然这样,回去再一块儿吃吧。”

我打开车里的音响,清新空灵的旋律在车中流淌起来,是BANDARI的《New Morning》,我轻松地一踩油门,超过一辆马自达,心情出奇得好。

珠珠回头看看被我甩到身后的车,笑着说:“技术进步很大嘛。”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出游计划

到了停车场,我刚泊好车,珠珠就跳下车向前走去,我锁上车门,刻意走在她的后面。

珠珠一路在前,径直走到我们家门口,回过头等着我开门。见我看着她笑,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我说:“还说不知道我家在哪?自己就这么走过来了,你看到了,我一直走你后面,是你自己找到的。”

珠珠一愣,随即给我一下,理直气壮地说:“就是要你来接我,怎么了。谁叫你昨天一个人跑了让我自己开车,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

我哭笑不得:“我给你开车是当雷锋,做好事,你还把这当成是我的义务了?”

珠珠白我一眼:“那你昨晚上要什么车钥匙?”

我无言以对,我知道,从此以后,无论从技术上,还是从名义上,我都沦为了珠珠的司机。

开门进去,珠珠轻车熟路地跑到冰箱那里拿出一盒牛奶给我:“喏,给你。”

我笑笑接过来,浅浅地插上吸管,呼噜呼噜地喝起来。珠珠也笑了起来,开始喝自己的牛奶,故意用吸管弄出比我还大的声音。

吃过东西,两个人来到客厅,珠珠一遍遍地翻着电视,我躺在长沙发上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一边打瞌睡,她转到一个台正介绍着四川各地的旅游景点,峨眉山、都江堰、青城山……一路介绍下来,处处都是风光迤逦。

四川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空气都滋养人,无奈我和珠珠都是从小见多了这些的人,算是被一方水土给惯坏了,看到电视上的那些景致,要么以前去过,要么觉得没什么特别。

当介绍到蜀南竹海的时候,珠珠突然对我说:“我们出去玩吧?”

我正在迷迷糊糊地打盹,以为她又要去逛街什么的,于是信口说:“行啊,你要去哪儿?只要别让我去锦里跟那个什么艺术家PK就行。”

珠珠用遥控板指指电视说:“去那里,那些竹子看起来好漂亮。‘竹海’,这个名字,想想都很美。我还没有去过,听说那边还有一个大天坑和溶洞。正好,冬天竹子也是绿的。”

我定睛一看,才明白她说的“出去”玩是什么意思,我天性懒散,自然反对:“不去,大过年的,在家里多舒服啊。”

珠珠说:“在成都多无聊啊,出去走走嘛。”

我还有些没睡醒,懒洋洋地说:“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珠珠毫不示弱地说:“你以为我想跟你去啊,主要是路途遥远,再加上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所以需要一个司机、保镖兼脚夫……”

我听到珠珠说自己是“女孩子家家的”,忍不住笑了起来,支起身子随口说道:“你说陪你同行作个伴儿都还罢了,你要说什么‘司机、保镖、脚夫’什么的,拜托找别人吧。”

珠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说‘陪我同行’你就愿意咯?”

我一愣,这才发现上了珠珠的当,颓然倒回到沙发里。

仔细想想,自己也没有去过蜀南竹海,而且以前听去过的人评价,口碑似乎还不错,和珠珠这样的佳人同行,应该也是一件快事,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珠珠嘻嘻笑着:“就这么定了,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下午怎么样?”

我坐起来说:“怎么也得明天再走,我有同学去过,竹海天坑溶洞都去的话,来回大概要三四天,做一点准备,吃的啊钱啊相机啊什么的,对了,别忘了手机的充电器。还有你们女孩子麻烦,今天晚上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自己有车不怕,准备充分一点也没关系,但记得带一个小包,去玩的时候只背小包。”

珠珠高兴地说:“你真答应了?太好了。”随即眼珠子一转,“对了,去黑辰把你的画板也带上吧?”

我说:“你不会让我去景点卖艺吧?被抓住了可是要罚款的。”

珠珠笑着说:“主要是我不想带相机了……”

这也算是对我的恭维了,因此我就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车里多个画板也不占地方,出门在外,这样麻烦的东西多半不会派上用场的,。

两个人热烈地讨论起来,珠珠很兴奋,看着她有些雀跃的样子,我也渐渐被她感染,对未来几天的行程有了些许的期盼。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的时间,我站起身对珠珠说:“走,出去把饭吃了。”

珠珠坐着不动:“还有饺子吗?”

我说:“又吃饺子啊?”

珠珠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你们家饺子挺好吃的……”

我有些得意,走到冰箱前:“那当然了。”说着拉开冰箱门看了看,“够咱俩吃的了。”

珠珠说:“那好,就不出去了——记得要把水烧开再下饺子哦。”

我很没面子地干笑两声,逃进了厨房。

最后还是珠珠进来煮的饺子,我在她身旁一边打打下手一边听她嘻嘻哈哈地拿煮饺子的事情洗刷我。

珠珠的胃口很好,认识她以来,经常一块儿吃饭,从来没有见过她特意节食,该吃就吃,不过身材还是非常苗条,我估计是因为比较活泼,热量散失比较大的原因。

我把这个理论讲给她听,她假装生气瞪着我,却不停手地把最后一个饺子也抢跑了……

我说:“好了,最后一个也让你吃了,冰箱里也没了。”

珠珠显得有些意犹未尽,惋惜地说:“呜……没得吃了。”

我笑笑说:“等我爸妈回来了,我让他们再包一次饺子,到时候叫你来好了。”

珠珠突然显得有些紧张:“啊……那……那我不来了,你爸妈还在啊……”

我觉得她那个样子真是好玩,就对她说:“我爸妈人很好的,你那么会装乖巧,他们肯定喜欢你。”

珠珠说:“切,什么叫‘装’,我那是本色……”

我撇撇嘴说:“在我面前你还敢说‘本色’?我估计黑辰里就数我最了解你的本色……”

珠珠说:“你不一样,对你当然不能客气了。”接着她考虑了一下,“你看这样好吗?你们家吃饺子的时候,把老板他们一块儿叫上怎么样?”

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忍俊不禁,点点头答应了她。

我在厨房洗碗筷的时候想:真是没有想到,小小的饺子,也能拴住一个女孩子的心。再想到珠珠刚才的那份紧张,发现自己的嘴角竟然带着笑。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兄弟对话

下午两个人一道去好又多超市买了些出门要用的东西,吃过晚饭,约好第二天早晨八点珠珠来这里接我,我又嘱咐珠珠回家准备些什么,然后早早地把她撵了回去。

这个小丫头,多少天不着家了,也不怕家里担心。

珠珠走后,我拨通了陈和的手机:“喂,陈和,林晓琴在你旁边吗?”

陈和说:“不在,哪能成天都在一块儿啊?她和她几个表姐妹逛夜市去了。”

我笑笑说:“你还别说,我觉得你们俩跟连体差不多。”

陈和也笑:“滚蛋!你找我什么事?”

我吐出一口气:“这两天可真不容易哦。”

陈和又笑了起来:“真没想到,珠珠竟然发现了你在成都。”

他一说这个还提醒了我,我有些生气地说:“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珠珠不要告诉珠珠,你们昨晚怎么还是跟她说了?”

陈和在电话那头顿了顿,轻笑着问我:“说心里话,珠珠来的时候,你高兴吗?”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陈和不等我回答,又问我:“昨天晚上,珠珠高兴吗?”

我头脑中浮现出二十多个小时前的一幕幕,珠珠额头上的汗珠,她雨点般的拳头,穿在她身上的外套,明明灭灭的烟花……

陈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你看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们的苦心,只是有的时候,我怕珠珠她……”

“你是怕珠珠,还是怕你自己……”

我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每次说到这个,都说不过你。对了,你们在重庆找过萧然吗?”

陈和说:“还没有,回来没两天就过年了,一直没有出去,林晓琴今天还跟我说,过几天找萧然出来吃一次火锅。对了,这两天你们俩在成都怎么过的?”

我又叹了口气,用无比疲惫的声音说:“刚不跟你说了吗?不容易哦。”

陈和被我的语气逗笑了:“怎么了?”

我把杨启和小雯的事情都跟他简单地说了一下,陈和听到杨启的事情没说什么,跟他平时一样,既不报以同情也不幸灾乐祸,倒是听了小雯的事情,有些关切地问我:“珠珠怎么说?”

我把珠珠的反应告诉了他,他沉吟了一下,对我说:“耗子,换作你是珠珠,你会做何感想?”

陈和问得我一时语塞,他接着说:“耗子,萧然、林晓琴她们为你做的那些我们都不提了,单单就是珠珠,你说,身边有这样善解人意的朋友,你还好意思跟自己过不去吗?”

我叹了一口气说:“兄弟,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一直一来我都知道。可是……我……我还是想不通,她怎么会……唉……你不会明白的……”

“是,我是不明白!”陈和打断我,语气中难得地有了一些怒意,“都那么久的事了,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呢?”

我笑得有些凄凉:“兄弟,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林晓琴突然走到你的面前跟你说:‘从此以后,一刀两断,形同路人,恩断义绝。’,你会怎么样?”

陈和下意识地说:“不可能,晓琴不可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的。”接着他一愣,低声问我,“她是这样对你说的?”

我苦笑一声:“她怎么说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之前我也以为她是不可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的。”

陈和叹了一口气:“耗子,感情这个东西,怎么说呢?就说在黑辰吧,就在这么一个小小的酒吧里,这样的事情,我们还见少了吗?你不是糊涂的人,她那么对你,你还留恋些什么呢?就算是看错人了吧。”

我固执地摇头:“问题就在这里,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看错人了,我始终觉得,她是另有苦衷。唉……要么是我太糊涂了,要么是我太不糊涂了。”说到这里我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悲。

陈和有些不安地说:“你是这么想的?那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总是不……”

我打断他:“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

陈和的语气有些无奈:“三年了,这样的对话,在我们俩之间,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我勉强地笑笑,带着些歉意说:“兄弟,这件事情我现在真的不想说,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也一直再想,有些事慢慢地就放下了吧,毕竟也这么久了,再想不通,生活还是要继续。你看,那个杯子,我不是也给了林晓琴吗?”

听陈和的声音,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你早该这么想了。那个杯子,真是多谢你了。”

我笑笑说:“我会好起来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么?”突然我想到前几天晚上林晓琴的电话,对陈和说,“对了,你们回来,记得给珠珠买点礼物。”

陈和有些奇怪地问:“什么礼物?”

我就把那天事情经过的前前后后都跟陈和说了,陈和听得呵呵直笑:“你们真到外面画画去了?”

我说:“真的,生意还好得不得了,一下午几百块呢?比开酒吧还赚钱。”

陈和笑着说:“好好好,我和晓琴去看看给珠珠买点什么,唉……还得哄着晓琴,不能让她知道怎么回事。买些什么呢?有你画的那些玩意儿在前面,还真是不好办啊。不过你也得把我们的椅子修好了。”

我头疼地说:“我哪里会修什么椅子啊……我想想办法吧。唉,你说我们俩被这几个丫头折腾的……都是你,把林晓琴给惯的,什么时候你能振振夫纲啊?”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估计陈和在擦冷汗。好半天陈和才说:“剩下来几天你们怎么过呢?要不都来重庆吧,你也得过来给你爷爷奶奶他们拜个年,要不然你爸妈以为你在重庆玩都不去看一下老人,多不好。”

我想想也是,还是要抽空去一趟重庆,于是我说:“我和珠珠准备明天去蜀南竹海玩,宜宾离重庆近,回来的时候去找你们。”

陈和吃惊地说:“你们俩要出去玩?”

我有些紧张地问他:“是啊,怎么了?不合适?”

陈和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合适合适,出去玩玩也好,我听他们说好像挺不错的,也就三四天吧,回来的时候记得来找我们,那个时候萧然也在。”

我犹豫了一下,有些羞愧地说:“那个……别跟萧然说行吗?”

陈和“哦”的一声,似乎也是刚刚反应过来。

我笑了笑,岔开话题:“这个事情,你又准备怎么跟林晓琴交待呢?”

陈和考虑了一下说:“她应该没问题的,昨天晚上还是她先提出来给珠珠打电话,告诉珠珠你在成都的。”

我说:“反正她那里怎么摆平是你的事情,我不管了,我就说有了你的支持我才和珠珠出去玩的。”

陈和苦笑:“说来说去,黑辰这几个人,就属我这个当老板的最没地位了。”

我嘿嘿一笑挂了电话。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突然袭击

第二天清晨起了个大早,正在刷牙,听见有人敲门,我心说珠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含着牙刷去开门,刚打开门,一下子把满口的泡沫喷到了来人的脸上。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满脸泡沫的林晓琴愤怒地站在门口,她的身后的陈和眼窝深陷,啼笑皆非。

我赶紧把林晓琴拉进洗手间,找了条干净毛巾给她,我把嘴里的牙膏漱干净,问他们:“你们疯了?”

林晓琴胡乱擦了一把脸,问我:“珠珠呢?”

我看看表,莫名其妙地说:“昨晚就回去了,马上就过来,怎么了?你们俩到底什么意思?”

林晓琴扬扬眉毛说:“蜀南竹海,我们一块儿去。”

我看向陈和,他苦笑着摇摇头,一脸的倦意。

我找出新毛巾和新牙刷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收拾,自己在外面准备早餐。

不一会儿,陈和先从卫生间里出来,我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他:“你们俩开什么玩笑?怎么……”

陈和摆摆手打断我:“什么也不要跟我说,林晓琴倒是一路都在睡,我要不行了。”说完也不管我的满腹疑问,头也不回地走进我的房间,倒头就睡。

我心里暗自庆幸,昨晚幸好让珠珠回去了,不然让林晓琴看到了,非生吞了我。想到这里我觉得有些委屈:我干什么了要这么怕她。

林晓琴从洗手间出来,英姿飒爽生机勃勃,和焉不啦叽的陈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出乎意料地,她没有像以往那样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反而带着亲切的微笑慰问我:“这几天和珠珠在成都还好吧?”

我心怀戒备,小心翼翼地说:“还好。”

林晓琴看我的样子,扑哧一笑:“我没别的意思,这次怪对不住你的,真的。说实话,三十晚上在电话里珠珠说得我挺惭愧的。耗子,你对我们几个,真是没说的。”

我耸耸肩,笑着说:“那你拉着陈和连夜赶回来,这是……”

林晓琴故作轻松地说:“蜀南竹海我也没有去过,大家一路出去玩玩。”

我点点头说是是是,机会难得,机会难得。心里却嘀咕:宜宾离重庆那么近,直接去那边等我们多方便,非要开四个小时车到成都来,不就想搞我突然袭击吗,装得那么虚伪……

这时门又被敲响了,肯定是珠珠来了,林晓琴抢在我前面去开门,我只好跟在她的后面。

打开门,珠珠正拿着一盒酸奶喝得起劲,看到林晓琴,“噗”地一声又喷了她一脸。

我在心里大笑:哈哈,林晓琴,搞突然袭击,是要付出代价的……

“呀!晓琴姐,你怎么在这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珠珠擦擦嘴角,连忙陪着刚刚收拾干净的林晓琴回到了洗手间。

珠珠把哭笑不得的林晓琴送进了洗手间,又探出身子,把酸奶盒子重重地塞到我的手里,对我做出一个颇为不满的“?”的表情。

我也是被搞了个措手不及,摊开双手耸耸肩,告诉她我什么也不知道。

珠珠瞪我一眼,然后做出一个惋惜的表情,把头缩了回去。

嘿嘿,看来不止我一个人不欢迎这两口子的到来啊。珠珠的反应,让我本因为陈和他们的突然出现而填满失落的心里,竟生出几分得意。

不到半分钟,珠珠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用口型对我说:“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无声地回答她:“我怎么知道。”说着我指指手腕上的手表,附在她耳朵上说:“连夜赶回来的,刚到。”

珠珠吃惊地吐吐舌头,接着有些遗憾地和我耳语:“那现在怎么办?去不成了?”

我指指身后的洗手间:“她说要一块儿去。”

珠珠的下巴一下子掉了。

她这个表情特别可爱,有一种娇憨的感觉,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珠珠也笑了:“太夸张了吧。”

林晓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俩叽叽咕咕地说什么呢?不愿意我们一块儿去啊?”

我和珠珠吓了一跳,一起转过头来,慌乱中脑袋又碰到了一起,两个人捂着额头看着林晓琴,一边傻笑一边言不由衷地说:“愿意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

林晓琴看我们俩一眼,问我:“有吃的吗?”

“有,我都准备好了,在饭厅里,都是现成的。”

说完我又转过身,把手里的酸奶盒子递还给珠珠:“看样子你是吃过了,应该没吃饱吧,再吃点?”珠珠看着手里的酸奶盒子,知道我说的是刚才喷了林晓琴一脸酸奶的事,和我一起笑了起来。林晓琴怒气冲冲地假笑两声,瞪我一眼,转身向饭厅走去。

我和珠珠交换了一下眼神,嬉笑着并肩走在后面,我悄悄告诉珠珠刚才我还喷了林晓琴一脸的牙膏泡沫,她听了捂着嘴在林晓琴的背后偷偷乐。

林晓琴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偷袭,竟让我和珠珠建立了某种同仇敌忾的默契。

三个人吃了早餐,林晓琴又把陈和拽起来吃了些东西,四个人上了珠珠的车。我开车,珠珠坐我旁边,陈和在后面靠着林晓琴继续打瞌睡。

珠珠要去黑辰拿画板,只好绕路去了趟酒吧。等一切安排妥当,上成渝高速公路时已经十点了。

在收费站排队的时候,陈和已经在后面轻轻打鼾,我问林晓琴:“萧然呢?你们跟她说了吗?”

林晓琴说:“没有。”

我从后视镜里看珠珠一眼,珠珠理解地笑笑:“给萧然姐打个电话,让她一块儿来吧,这样黑辰的人就都齐了。”

我感激地向她点点头,身后的林晓琴已经把手机摸了出来,珠珠转过身去说:“哎,晓琴姐,你手机上是你和老板的大头贴吗?让我看看。”

林晓琴把手机递给珠珠,珠珠接过来,悄悄碰碰我的胳膊,我赶紧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拨了萧然的号。

手机里传来萧然温婉的声音:“耗子吗?什么事?”

“萧然,有兴趣出来旅游吗?”

萧然疑惑地问:“旅游?你要我现在去海南?”

我笑笑:“我在成都,珠珠、陈和、林晓琴都在,我们准备去蜀南竹海玩,一块儿来吧。”

萧然吃惊地说:“你在成都?”

“说来话长了,我们都在,马上就上成渝路了,你来吗?来的话就去宜宾和我们碰头。到时候告诉你怎么回事。”

“我来不了,走不开。”

“唉呀,大家好不容易一块儿出去玩玩,你不来多可惜啊,来吧来吧。”

听出我语气中的惋惜,萧然的声音显得很欣慰:“呵呵,真走不开,这边好多亲戚也是有几年没见过了,你们玩得开心些。多拍些照,回来给我看。”

“好的,那我们从宜宾回来去重庆找你。林晓琴说沙坪坝那边有一家火锅特别好吃,她要请客。”林晓琴从后面伸手在我脖子上掐了一把,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机里传来萧然的笑声:“乱说话,挨打了吧。”

我笑笑,看我们快到收费站了,就说:“上高速了,有空再聊。”

“嗯,好的,拜拜。”

“拜拜。”

“耗子,等一下。”

“什么?”

“嗯……虽然我不能去,但你打电话来叫我,还是让我很高兴。就这样吧,拜拜。”

挂了电话,我向珠珠笑笑,交钱上了高速公路。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冰冷温柔

车到内江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林晓琴要去一趟洗手间,我把车停在了服务区。由于大家决定到了宜宾再吃饭,我们就没有下车。

陈和还在熟睡,林晓琴小心翼翼地侧过身,轻轻抬起陈和靠在自己肩上的头,在后座上放平,打开车门向停车场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林晓琴一边走一边揉着被陈和压着的肩膀,我突然想到和珠珠留在黑辰的那个夜晚,珠珠也是靠着我的肩头入睡的,当时我由于怕弄醒她,很快就觉得肩膀又酸又痛。陈和自然比珠珠重得多,从成都到内江两个小时的车程,林晓琴却什么也没说,后面一直传来陈和均匀的鼾声。

看着林晓琴消瘦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很感动。

珠珠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对她说:“我们下去走走吧。”

“别下去了,晓琴姐马上就回来了。”

“还是下去走走吧。”我转过身去准备把陈和摇醒。

珠珠赶紧拉住我:“你干什么,让他再多睡会儿。”

“睡一上午了,都要把林晓琴的肩膀给压断了。”

说完我推了推陈和:“陈和,陈和,醒醒,醒醒……”

陈和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到了?几点了?”

我说:“才到内江,林晓琴去洗手间了,一会儿她回来你给她揉揉肩,靠着人家睡一上午了,她怕吵醒你一直都没有动,肯定累坏了。我和珠珠下去休息一会儿。”

陈和清醒过来,显得有些过意不去,坐直了身子向我点点头。我拍拍珠珠,披上外套和她一块儿下了车。

下了车,我伸了个懒腰,对珠珠说:“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珠珠微笑着点点头,和我一起走到高速公路旁,看着各式的汽车在面前呼啸而过。一辆大巴横亘在我们和陈和之间,挡住了彼此的视线。

公路的另一面是平坦宽阔的成都平原,与北方不同,四川的农田即使在冬天也是绿色的,由于已经接近重庆,更远的地方,隐隐可以看见平原尽头那些曲线柔和的淡墨色的山峦。

寒冷的风从成都的方向吹来,扬起了珠珠的长发,这让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单薄,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萧瑟地站立在宽阔的天地间,心底蓦地涌出一种柔软的疼痛,一种想要呵护她的冲动。

我轻轻走到她的身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冷吗?”

珠珠点点头,把手伸到肩上想要紧一紧身上的外套,却碰到了我冰凉的手指。

指尖传来柔软而温暖的感觉,转瞬即逝……

珠珠转过头,要脱下我的外套:“你的手好凉啊。”

我把衣服按在她的肩上,对她笑笑:“我并不冷,我的体质就是这样,手在冬天总是凉的,穿上也暖和不起来。”

珠珠没有坚持,我垂下手,两个人默默地站着。

面前的公路,就像一条流淌的河……

突然珠珠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晓琴姐坐在后面会很辛苦呢?”

我玩笑着对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想到吗?因为某人也靠着我睡着过,那种想动又不敢动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珠珠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一下:“你也是怕吵醒我吧?”

我笑笑不说话。

“耗子,你的心很冷。”

我心里一惊,立刻明白过来:她又想到了小雯的事情。我苦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我知道。”

“可你的心,也很温柔。”

我转过头看着她,她望着自己的正前方,不理会我疑惑的目光:“我想这就是那些女孩子被你吸引的原因吧。”

珠珠看看我,又转过头看向远方,眉目中有淡淡的惆怅,溶化在她温润的目光中。

我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她的心里有一个疙瘩,可我不知道怎么去解开它。

她是个完美的女孩,而我却有一个千疮百孔的过去。

我觉得很难过,想解释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你的心里是很害怕的吧。无论你多么洞悉,仅仅守着一个眼神,对你来说,还是太缥缈了。

“虽然你刻意回避了很多细节,但我还是能够想象你内心的挣扎。毕竟,你的心太敏感了。

“可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伤害别人的方式呢?自己的痛苦永远不能成为给别人施加痛苦的理由。黑辰酒吧里的耗子,会想不到这一层吗?”

从心底一个尘封的角落,传来一个遥远的声音:答应我……答应我……

一个寂寥而娉婷的身影,带着梦一般的微笑和清澈的目光,从记忆深处盈盈走来,在我一臂以外的距离,在我触手可及之前,霎那间支离破碎。

心里痛得,让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我这么做,是因为一个承诺。”

“一个承诺?”

“对,一个承诺。

“她曾经对我说:‘答应我,即使我不在,也不要孤独。永远也不要独自一人,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

“听出来了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想到离开我了。

“而我能做的,只是在她离开之后,傻傻地守护着这个为了离开我而设计的承诺。”

珠珠的神色有些犹豫,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说:“也许,她……她已经……已经不爱你了。她只是为了保护你,让你能够忘了她,开始新的生活。”

我看着珠珠的眼睛,对她说:“珠珠,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她疑惑地看着我,我接着说道:“她有一双和你一样漂亮的眼睛,你能想象吗?这么一双美丽的眼睛,充满哀伤和悲凉的样子。忘了她……谈何容易。”

“你还是相信,她离开的时候,是爱你的是吗?”

“你不是也说守着一个眼神,对我来说太过缥缈吗?”说到这里我感到一种脱力的疲乏感,让我几乎要站不住脚,“的确,我的心里很害怕,过去的三年里,我无时无刻都在害怕。”

“你就不能重新开始吗?”珠珠的声音显得有几分不解,有几分焦急。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我心里一下子非常烦躁,让我觉得自己非常委屈,我激动地喊道:“重新开始?我是想重新开始啊。这个冬天,我不是一直都在尝试着重新开始吗?我告诉你们自我放逐已经结束了;我鼓起勇气不再逃避,努力去坦然地面对萧然;我还拿起了画笔;我把自己最珍爱也是最害怕的杯子给了林晓琴;我调了三年来的第一杯酒,然后是第二杯,第三杯……你们还要我怎样?!还要我怎样?!”

珠珠一脸的震惊,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样子,一定是被吓坏了。

我冷静下来,叹了一口气,惭愧地说:“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对不起。我……”

珠珠看着我,眼里渐渐盈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顺着她清秀的脸庞滚落。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初到宜宾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变得语无伦次起来:“珠珠……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珠珠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使劲地摇头。

我心里懊悔得要死,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混蛋:“珠珠,求求你别哭了,我不是想对你发脾气……”

出乎我的意料,珠珠哭泣着扑到我的怀里,打断了我的语言。

她的头埋在我的肩上,消瘦双肩不住地颤抖,嗓子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的声音。

我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抬起手轻轻搂住她,缓缓地拍着她的背。

珠珠慢慢平复下来,推开我,挤出一丝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偶尔借你肩膀用一下,不要介意。”

我也淡淡一笑:“随时恭候。”

我们俩都看了看我的肩膀,已经变得一塌糊涂,珠珠的脸红了红,拿出纸巾在我衣服上擦拭。我伸手过去说:“我自己来吧。”

她打开我的手,我只好垂手站着。

珠珠说:“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你说我是怎么搞的,我……”

珠珠缓慢而坚定地摇头:“不对,是我对不起。原来你一直在努力摆脱过去的阴影,为了自己,也为了我们。你做的那些,对你来说,一定很难吧。老板他们也说过,这次回来,你比以前开朗了许多。可我不但没有帮你,还自私地再三拿过去的事情来烦你。我怎么就总是不能释怀呢?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

面前的这个女孩,亭亭玉立宛如一株雨后的文竹,我看着她,心里被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填得满满的:“那过去的事,就让它们过去吧,好吗?”

珠珠点点头。

我拍拍她,准备回到车上去:“走吧,上车了。”

珠珠有些忸怩地站在原地,我奇怪地问:“怎么了?”

珠珠笑了起来:“我现在这个样子让晓琴姐看到了,你就死定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满脸的泪痕,确实不能让林晓琴他们看到,我笑着问:“那怎么办?”

“掩护我一下。”

珠珠穿好我的外套,把衣领竖得高高的,遮住自己的脸。

两人并肩向洗手间走去,我始终保持在她和林晓琴他们之间,挡住他们的视线。

一边走珠珠一边开始发笑,我问她:“笑什么?”

她说:“女孩子哭的时候,你一点也不会哄人。”

我惭愧地问:“我应该怎么哄你呢?”

珠珠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刚才你越说我越想哭。以前你没有哄过哭鼻子的女孩子吗?”说到这里,珠珠发现自己失言了,捂住嘴,有些抱歉地看着我。

我向她宽慰地笑笑,告诉她不碍:“没有,在分手以前,我都不会让她们流泪的。”

“这样啊……”

这时已经走到洗手间门口,我笑笑对她说:“进去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别让林晓琴看出来了啊,不然我就惨了。”

她看我一眼,笑笑转身走开。

珠珠出来的时候焕然一新,不过鼻子还是有点红红的,我正要转身,她拉住我,我这才发现她的手里捏着一张浸湿了的纸巾。

她仔细地把我肩上她哭过的痕迹擦干净,扔掉纸巾,然后对我笑笑:“好了,走吧。”

我们回到车上的时候林晓琴正亲热地依偎在陈和怀里,陈和一边给她揉着肩一边和她高兴地说笑。

看见我和珠珠回来了,林晓琴的脸红了红,坐直了身子。我扣上安全带问他们:“走吗?”

“走。”

到宜宾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四个人早已饥肠辘辘,在大观楼附近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一家燃面馆,只好随便找了个地方把迟到的午饭吃了。

宜宾有两个景区比较出名,一个是石海洞乡的大天坑和溶洞,一个是蜀南竹海。我们决定先去石海洞乡。

石海洞乡在宜宾的兴文县,宜宾城里和兴文县城都没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径直把车开到了景点附近,决定住一晚,第二天出去游览。

汽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从公路的一侧向远方看去,喀斯特地貌的特征越发明显。植被渐渐变得稀疏,满山遍野的巨石裸露出地表,顺着山势,沉寂的石头也仿佛有了动态的美感,宛如波浪一般起伏延绵,只有亲眼所见,才能体会这里被称为“石海”的贴切和形象。

一个盛装的苗族的姑娘繁琐而美丽的银饰引起了珠珠和林晓琴的兴趣,我们便在这家苗人开的旅店里住了下来。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我们叫了一壶茶,坐在楼下大厅的一角喝茶聊天。

突然店里的几个苗族小姑娘高兴地喧哗起来。我们转过头看过去,只见旅店的老板一边从厨房端出一口锅一边招呼着大家,而几个苗族小姑娘则高兴地围了上去,嘴里嚷嚷着“吃甜酒,吃甜酒……”

我们职业病一般,听到甜酒也好奇地走上前去,走近了才发现所谓的甜酒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醪糟”,一种用糯米密封发酵后带酒味的饮料。在四川,过年前后一般家里都会备一些,吃的时候和不带馅的小汤圆一块儿煮熟了放糖吃,也可以加一些枸杞和银耳,性温补,冬天吃起来很暖和,还能祛湿。

白天那个盛装的苗族姑娘此时已经换上了便装,取下了繁琐精致的头饰,只缠了一块儿苗族特有的头巾,看见我们,热情地招呼我们也来尝尝。

珠珠和林晓琴立刻高兴地围上前去,我看大家的兴致都很高,不忍心煞风景,便一个人悄悄走出了旅店。

与城市不同,山区的黑夜才是真正的黑夜,没有欲望、喧嚣和灯红酒绿,黑得纯净而透彻。天空阴霾,看不到星辰,冬天的山林没有虫鸣鸟叫,周围一片寂静。我顺着盘山公路缓缓往高处走着,有些冷,也有些孤独,但更多的,是一种难得的安宁。

对面的山上,有零零落落的灯光,针尖般大小,让人判断不出远近。这让我想起有一年夏天去天台山,也是在晚上独自一人走在林间的公路上,我一直以为路边星星点点的亮光是远处山下的灯火,走了很远一段路才发现那些亮光全是栖息在灌木丛里的萤火虫,离自己不过几米的距离。

那个炎热的夏夜里,这些精灵把每一株灌木都装点成一个繁华的城市。那么冬天的时候,萤火虫都到哪里去了呢?谁会在冬天寒冷的黑夜里,为迷途的人,点上一盏微弱的灯?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山路之夜

风大了起来,双脚有些发僵,我跺跺脚,转过身往回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好远一段距离。

半路上,黑暗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山上走来,我对着那个黑影小心地问:“珠珠?”

那个身影停下来,珠珠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耗子!可算把你找到了。”

我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你出来干什么?这么黑的天。”

珠珠把手递过来:“喏,给你。”

我这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她笑眯眯地说:“醪糟不够吃,一人只有一碗,这是我偷偷给你舀出来的。”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淡淡的光,空气里有珠珠身上清新的芬芳,我看着这个寒风中的女孩,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和温暖。

我想拥她入怀,却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接过杯子,不锈钢的杯身上还保留着珠珠掌心的温度,我心疼地说:“傻瓜,一碗醪糟吃不吃有什么关系,这么黑出来,没有摔跟头吧?”

“这是公路,又不是山路,怎么会摔跟头。”

“不害怕吗?”

珠珠的语气显得很轻松:“刚出来的时候不怕,走远了就有一点了,太静了这里。不过你出门的时候我看见了,所以我知道你就在前面,也不是很害怕。”

我问她:“冷吗?”

“不冷,我走得很快。”

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而且是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害怕是难免的,我说:“为什么走那么快,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吧?”

珠珠小声地“嗯”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笑着说:“现在一点也不怕了。”

我们依靠着往山下走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山路拐过一个弯,旅店的灯光又出现在视野中。我停下脚步,拧开杯子,顿时一股温暖的酒香弥漫开来,很淡,很甜。我和珠珠都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我把杯子递到她的面前:“刚才没吃够吧,让给你吃好了。”

珠珠摇摇头:“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你忘了,我是不喝酒的。”

珠珠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这也算吗?”她转过头不看我,声音变得很脆弱,“不是说好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吗?”

我这才明白她的苦心,心里懊悔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醪糟不算酒,我只是想让你喝才这么说的。”

珠珠有些赌气地说:“那你快吃!”

我安慰她:“我会吃的。你先喝点暖暖身子吧,女孩子吃醪糟对皮肤很有好处,给我留一点就行。”说完我把杯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果然,一说对皮肤有好处,珠珠便没有拒绝,捧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然后把杯子递给我,偷偷地观察着我的动作。

拿过杯子,暖暖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毫不犹豫地喝下一口,微笑着看着珠珠,她打量我一番,最终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我问她:“你还喝吗?”

“不喝,你都喝过了。”说完她又想了想,从我的手里夺过了杯子……

珠珠的动作让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和她一块儿吃烤鸭、吃饺子的场景,这女孩儿怎么这么馋啊。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捧着杯子看着我嘻嘻笑。

这样一个万籁俱静的冬夜,冰冷的风从山间吹过,黑压压的天底下,我和珠珠站在一条荒凉的山间公路旁,分享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醪糟,心里竟生出几分相依为命的感觉,我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和另一个人距离这么近过。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光了杯子里的醪糟,顿时暖和了许多,心情也明媚了起来,抹抹嘴一起往回走。

走在路上,我对珠珠说:“今天在路上对你发脾气,真是对不起。”

“都说了不是因为这个了,不怪你的。”

“可我还是让你流泪了,我答应过不会让你流泪的。”

珠珠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在这样的夜晚听起来,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般,让人感觉恍然如梦。她喃喃说:“到底,我还是哭了。”

这一声叹息让我突然发现,这个冬天,自己正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某种变化,原本荒芜的心里,有些东西生长了出来,另一些东西则在慢慢消散。如果没有遇到珠珠,那么现在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子?

“珠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记得啊,你居然把我的包包给藏起来了,把我给气坏了。你还真是没风度,让你拿个包都要报复。”

我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敢把自己的包扔给一个陌生人然后自己跑去赶飞机的。”

珠珠也笑了起来:“怎么想起来说这个了?”

“我在想,如果我们没有相遇,或者如果后来你没有找到黑辰酒吧,现在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子?”

珠珠抬起头看着我,我接着说:“或许你会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而我则还是老样子,踟蹰在过去的泥潭中。”

“耗子……”

“珠珠,我觉得如果没有认识你,我走不出过去的阴影。可能我现在还没有真正地走出来,但是我真的想把一些东西给放下了。”

“以前我不认识你,不过我听老板他们说过,这次回来你变得开朗多了。”

“谢谢你。从你第一次踏进黑辰那时起,你注定会让黑辰,也让我,发生某种变化。”

“真是因为我吗?”

“当然是因为你,你是一个能让自己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地微笑的人。”

珠珠没有说话,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她的脸一定红了。

我笑笑说:“走,快回去吧,一会儿林晓琴他们要担心了。”

“知道我们要担心你还到处乱跑。”

“我又没说他们会担心我,真正让他们的担心的只有你。”

“胡说。”

“你信不信,不出十分钟他们肯定给你打电话”

话音刚落,珠珠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轻声笑着瞥我一眼:“还真让你说着了……”

“喂,晓琴姐……我和耗子就在附近……随便走走……马上就回来,放心。”

珠珠挂了电话,我笑笑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要是就我一个人不在,我估计我就是直接开着车回了成都,他们也不一定能察觉。明天早晨看见车不在了,林晓琴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我们的车哪儿去了?’而不是‘耗子哪儿去了?’”

珠珠被我逗乐了,和我说笑着向旅店走去。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石海清晨
快到旅店的时候,我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

珠珠问我:“怎么了?”

我不爽地说:“又要看到林晓琴那张臭脸了。”

珠珠捶我一下:“又在背后乱说晓琴姐。”

“不是乱说,她肯定要骂我带着你乱跑什么的。”

“又不是你叫我出来的,我自己出来的,晓琴姐不会这么说啦。”

“呵呵,我太了解她啦,敢不敢打个赌?”

“赌什么?”

“输的人明天出去玩给赢的人拎包。”

珠珠想了想,点点头说:“赌就赌,一言为定。”

我在心里暗暗琢磨了一下,林晓琴刚刚跟珠珠通了电话,不会太担心,而且三十夜我一个人留在成都的事情还让她有些愧疚,今天上午在我家都对我那么客气,说不定真不会说我什么,我得想个办法激怒她。想到这里我自己都在心里笑自己欠揍。

我和珠珠并肩走进旅店一楼的大厅,林晓琴和陈和还是坐在角落里喝茶聊天,我刻意走在珠珠背后一肩的地方,把手虚放在珠珠身后,看见林晓琴的目光转了过来,假装慌乱地收回手。

林晓琴看到我的样子,以为我刚才一直搂着珠珠,顿时火冒三丈,抬手就想把手里的杯子给我扔过来,举起手才发现不是在自家酒吧里,只好放下杯子,凶巴巴地对我说:“死耗子,你带着珠珠跑哪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你负责啊?!”

我一下子笑了起来,珠珠则懊恼地对林晓琴说:“唉呀,晓琴姐,我被你害惨了。”

看到我们的反应,林晓琴被弄得莫名其妙,珠珠便把打赌的事情告诉了她。林晓琴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则站在珠珠背后嬉皮笑脸地悄悄向她挥挥手,林晓琴这才明白被我利用了,正有气没处撒,看见陈和躲在一边偷偷笑,立刻把他暴打了一顿。

四个人玩笑一会儿,因为第二天还有不少的行程,便早早睡了。

由于换了环境,我睡得不熟,第二天清晨很早就醒了过来,陈和还在熟睡,看看窗外,天还没有大亮。我洗漱清爽走出房间,店里的人们已经在忙碌了,店主问我吃早饭吗,我说等他们起来再说吧,说完自己走到院子里找了个板凳坐下来,逗弄着一只小狗玩。

那只小狗正咬着我的裤腿又拉又拽,玩得不亦乐乎,突然身后传来几声轻唤,这重色轻友的孽畜便抛弃了我乏味的裤子,滴溜溜地向我背后的美人跑去。

我气愤地转过身对珠珠说:“为什么谁都那么喜欢你啊?林晓琴偏心眼,陈和也偏心眼,怎么连一只萍水相逢的狗儿也偏心眼呢?”

珠珠哈哈大笑:“怎么着,不服啊?气死你。”

正说着,林晓琴跟陈和也一道走了出来,招呼我们进去吃早饭。早餐吃的是稀饭咸菜和一种叫做“黄粑”的宜宾特有的糕点,我们立刻被它给吸引住了,要了一个又一个。

这个东西看起来很简单,原料不过是糯米、红糖和一些油,像棕子一样裹上苇叶蒸熟的,只不过形状是长条形。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神奇的配方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工艺,吃起来格外香甜软糯。

大家吃饱的时候桌子上还剩下一个“黄粑”,我和珠珠相视一笑。

珠珠笑得很奸诈:“剪刀石头布吧?”

“不干。”

“那你说怎么办?”

“平分。”

“好,那让晓琴姐来分。”

“那不行,她肯定给你分大份。让陈和来分。”

“不行,这样对我不利。”

林晓琴哪能理解其中的乐趣,在一边听得不耐烦:“你们俩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再要一个不就完了吗?”

我和珠珠都说:“本来就吃不下了,再要一个更吃不了了。”

“吃不下了还要争……”林晓琴彻底被我们俩打败了。

我对珠珠说:“要不这样,你来分,不过让我先选。”

陈和一听嘿嘿直笑:“这个方法好,这样肯定公平。”

珠珠也笑了起来:“就这么定了。”说完伸手就要拿走“黄粑”。

我看到她的神色中闪过一丝狡诈,赶紧把黄粑抢过来,冲她眨眨眼:“还是我来分,你来选吧。”

珠珠面露惋惜的神色:“呜……被识破了……”

吃过饭,开车来到景区外的停车场,林晓琴和珠珠都没有带包,只有我跟陈和的背包里装了一些喝的和零食,车刚停下珠珠就想跑,我一把把逮住她:“愿赌服输。”

珠珠叹了一口气,马上又嘿嘿一笑,讨好地说:“这次就算了吧。”

我也嘿嘿一笑:“不行……”径直把包丢给她下了车,气得珠珠跳脚。

在售票处我们意外地看到了昨天那个盛装的苗族姑娘,我们走上前去和她打了个招呼,这才知道这里的导游必须是苗族女孩,而且要经过培训才能上岗。

我们婉言谢绝了她为我们作导游的请求,买了门票走进景区。

路很好走,又宽又平,路旁全是是嶙峋的石山,植被稀疏,与四川其他旅游胜地绿树参天,灌木丛生的景象迥然不同。

一路上有不少人问我们是否需要导游,每每遇到这种情况,珠珠都会指着我说:“他就是我们的导游。”面对他们怀疑的目光,我每次都无奈地看珠珠一眼,叹一口气,然后对他们说:“你们知道溶洞里钟乳石的主要成分是什么吗?”

那些业余导游都会露出迷茫的表情,我则会再叹一口气,慢吞吞地说:“其实是碳酸钙和碳酸镁。”然后那些导游就被我挫败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学好中学化学是多么的重要。

拐过一个弯,视野豁然开朗,珠珠和林晓琴都惊奇地“哇——”的一声叫了起来。

环顾四周,我们宛如突然置身于一个直径几百米的巨碗之中,碗壁是刀削一般的石壁,而我们则身处距离碗口三分之一距离的高度,一面是绝壁,一面是悬崖。

巨碗的底部草木茂盛,郁郁葱葱,没有一点积水。据说地表有低洼并不少见,但大多会形成湖泊沼泽,只有这种所谓的“大天坑”才积不上水,因此也有人称其为“大漏斗”,这是喀斯特地貌独有的奇观。

眼前的景致让大家都有些震撼,林晓琴靠在陈和的臂弯里。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无言地看着对面的绝壁,我看着他们,情不自禁地微笑。

转过头,我发现珠珠也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突然她也转过头来,正好和我的目光相遇。

哇。。这么长阿~~~~~~~~懒惰读。。。

每个故事都有它自己的意义存在着!!!

引用第54楼冰块先生2006-12-10 01:33 PM发表的“”:
哇。。这么长阿~~~~~~~~懒惰读。。。

just try u best to read lo!